高考了。夏天,成績還沒下來。熱,悶。你坐在堂屋,電風扇吐出來的熱風始終舔不幹你臉上的汗水。你看了看屋外灼熱的陽光,對著裏屋喊了句,“爹呢?”娘邊跑出來邊在圍腰上擦著手說:“死老頭子,不知道忙什麼去了。”爹就在這時進來了。爹的臉上淌著汗水,皺紋立馬堆出一堆笑容。“說什麼昵,來,兒子過來。”爹招著手,叫你。你不知所措地走過去。爹用手拍拍你的肩膀,“站好,站直。”這時你才發現,爹的手上原來早就多出了一把卷尺。“來,爹給你量量。”“無聊。”你奇怪地看著爹,丟了一句話就折身進了屋。你心情不好,盡管那時你看見爹的手抖了抖。爹說:“不量就不量,啊。”爹的臉上依舊是笑容。整個中午你都沒睡好,你心裏亂。當你開門出來的時候,看見爹正站在門口,爹的腳下踩著個小板凳,望著你笑。爹說:“兒子,我給你說個悄悄話。”你疑惑地把耳朵靠近爹,聽見爹正一字一句地說:“你的成績下來了,考了六百多分,能上大學。”你愣住了,接著跳了起來,“真的嗎?真的嗎?”“是真的,我親自去看的!”爹說。“太好了。”你高興地衝出了家門。但隱約中你感覺爹並沒你理想的那麼高興。傍晚的時候你才回來。回來以後你才看到爹無比的高興,那高興勁兒是從來就沒有過的。你奇怪,難道有什麼事比我的高考成績還值得高興?爹一把摟著你說:“太好了,孩子,你的身高有一點七三米呀。”你笑了,對呀,一點七三米正是自己的身高。“可是你怎麼知道的呀?”你問爹。“測量的呀。”爹說。“測量?什麼時候?”“中午你起床的時候,我站在小板凳上和你說話。剛好那時我和你一樣高。你走之後,我用我的身高加上小板凳的高度,結果是一點七三米,這就是你的身高呀。”爹接著說:“其實上午我就知道你的成績出來了。你報考的那個學校,對身高要求很嚴格,必須要一點七。米以上的才能錄取。你有一點七三米就足夠了,所以你是一定能被錄取的。我才放心呀。”你不由得震驚,你低頭,發現爹比自己矮了好大一截。爹的個子在你麵前顯得單薄而且渺小。你想像著這個比自己矮了很大一截的男人,是如何用卷尺先量他自己的身高,再量一個小板凳的高度的樣子,你就再也忍不住緊緊地抱住爹的身體。你說:“爹,一點七三米的高度是你給我的呀,”你又說:“爹,對不起。”在爹拍著你的肩膀的時候,你流淚了。

溫暖我一生的冰燈

文/馬德

父親用他自己的體溫和愛完成了冰燈的製作,那冰燈裏有父愛的溫暖,放射出的是父愛的光芒。

總有一些東西,是歲月所消融不了的。

八歲的那一年春節,我執意要父親給我做一個燈籠。因為在鄉下的老家,孩子們有提著燈籠走街串巷過年的習俗,在我們看來,那就是一種過年的樂趣和享受。

父親說,行。

我說,我不要紙糊的。父親就納悶:不要紙糊的,要啥樣的?我說要透亮的。其實,我是想要玻璃罩的那種。臘月二十那天,我去東山坡上的大軍家,大軍就拿出他的燈籠給我看,他的燈籠真漂亮:木質的底座上是玻璃拚製成的菱形燈罩,上邊還隱約勾畫了些細碎的小花。大軍的父親在供銷社站櫃台,年前進貨時,就給大軍從很遠的縣城買回了這盞漂亮的燈籠。

我知道,父親是農民,沒有錢去買這麼高級的燈籠。但我還是想,父親能給我做一個,隻要能透出亮就行。

父親說,行。

大約是年三十的早上,我醒得很早,正當我又將迷迷糊糊地睡去時,我突然被屋子裏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吸引了,我努力地睜開眼睛,隻見父親在離炕沿不遠的地方,一隻手托著塊東西,另一隻手正在裏邊打磨著。我又努力地睜了睜眼,等我適應了淩晨有些暗的光後,才發現父親手裏托著的是塊冰,另一隻手正打磨著這塊冰,姿勢很像是在洗碗。每打磨一陣,他就停下來,在衣襟上擦幹手上的水,把雙手放在自己的脖子上暖和一會兒。

我問:“爹,您幹啥呢?”

父親說:“醒了!天還早呢,再睡一會兒吧。”

我又問:“爹,您幹啥呢?”

父親就把臉扭了過來,有點兒尷尬地說:“爹四處找廢玻璃,哪有合適的呢,後來爹就尋思著,給你做個冰燈吧。這不,冰凍了一個晚上,凍得正好哩。”父親笑了笑,說完,就又拿起了那塊冰,洗碗似的打磨起來。

父親正在用他的體溫融化那塊冰呢。

看著父親又一次手放在脖子上取暖的時候,我說:“爹,來這兒暖和暖和吧。”隨即,我撩起了自己的被子。

父親一看我這樣,就疾步過來,把我撩起的被子一把按下,又在我前胸後背把被子使勁兒掖了掖,並連連說:“我不冷,我不冷,小心凍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