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覺出走

文/孫方友

父親沒有能力改變這個社會現實,隻好選擇了出走的方式來避免兒子犯錯誤。

趙章原來是鎮上的民辦教師。他有三個兒子,大兒子趙文,二兒子趙武,三兒子趙安。趙文是“文革”後的第一批大學生,被留在了省委工作。他先在省委組織部很快就由科級提到處級,晉升處級不到一年,便到基層鍛煉了兩年,接著,沒進省城就升了副地級,在省城東邊的一個地區任副書記。三十八歲那年,又升了半格兒,當了行署專員。那時候,他的兩個弟弟也早已大學畢業,一個留在了本縣組織部,一個留在了地委。等到趙章退休那一年,趙武和趙安也都當上了縣委書記和副縣長什麼的。

三個兒子都住在城裏,可趙章老兩口兒誰家也不去,執意留在老家。他們說城裏樓上樓下的過不慣,沒在鄉間自在。三個兒子都很孝順,逢年過節都要回來。尤其是春節,趙家門前能停好幾輛小臥車兒,很是威風。

趙章此時對兒子們說:你在外鄉再風光,但當官的如走馬燈似的,誰會記住你那一時的威風?就算在自己老家,左鄰右合又能把你的威風記幾代。

過大年的第一頓飯,趙章從不準備大酒大肉,而是讓老伴煮一鍋老白菜湯,蒸一鍋黑饃饃。他對兒子們說這是憶苦飯,過去的日子不能忘。隻有不忘苦日子,才能做好官,祖上才光榮得長一些,省得遭人唾罵。

不想趙章的老伴兒命薄,趙章退休不久就離開了人世。埋葬她的那幾天,三個兒子所轄的地區、縣說不清來了多少人,多少車。趙章於痛苦之中隻知道人來了走了,走了來了。誰的下屬下來了,就去找誰報到。趙章知道,那是給他兒子們交錢去了。至於三個兒子借母親的喪事各自收了多少禮錢,他可能永遠也說不清。

家中隻剩下他一個人時,兒子們又一次勸他進城,可他仍是不去。他說:我怕你媽一個人孤單,要陪陪她。

沒辦法,三個兒子隻好堅持回來看他。每到春節,趙家門前仍是小車一溜兒。

但三個兒子都是孝子,仍堅持每年回來看老爹。

不想這年春節又回,卻突然不見了老父親,左鄰右合打聽,都說昨兒還在哩!直到天黑,仍不見回,兄弟三人忙開車去舅家、姑家尋覓,仍無蹤影。三個兒子這才慌了,呆呆地坐在老屋裏,猜測著各種可能。老大趙文起身去尋找老爹的箱子,發現存錢卡不見了,箱子裏留有一封信,打開來,正是寫給他們的。

趙章在信中說:孩子,爹走了。爹這一走至少五年。如果這五年裏我沒有了,你們也不必難過。因為你們都是官,爹在家死不起,死一回要讓百姓花掉上百萬哩!爹選大年三十離家,是因為今兒個你們都回來。爹隻打算外出五年,錢上不用操心,平常你們孝敬的錢和我的積蓄還有不少。再說,爹外出也不會閑著,拾破爛也可以養活自己嘛!五年後如果我還活著,我一定回來。那時候,用你們官場的話說,老大已安全著陸,老二也退了二線,該進人大、政協什麼的了。剩下小三兒,也離“調研”沒幾年了。那時候,我死也沒有什麼可怕的了。至少可以不用擔心你們因我之死而出什麼事了。不然人家來送禮,你們收不好,不收也不好,收了上交更會得罪不少人。世風日下,又沒人能攔得住,沒辦法,我隻好為你們躲一躲了。五年後我若沒回來,也不必大張旗鼓地找我,人嘛,橫豎總有一死,有你們三個為祖上爭光,我已足矣!爹深怕這光榮變成恥辱,所以就想盡我自己的一點兒薄力,盡量不給你們提供那麼一個機會。爹為了你們,也隻能做到這些,剩下的,就看你們自己了。雖然眼下你們可能要落下“不孝之子”的罪名,但結果會好的。大年的憶苦飯都已備在鍋裏,你們自己動手做一頓。兄弟仨在一個床睡一夜,像你們小的時候一樣,打通腿兒。明兒個一大早,別忘了給你媽上上墳……三個人輪流看了爹的信,都沒吭聲,各自暗自擦淚,許久了,老大才說:是誰逼走了咱爹?

老二和老三聽到這話,也同時睜大了淚眼問道:是呀,是誰逼走了咱爹?

心酸的父愛

文/胥加山

父親啊!你的付出讓人心痛,你的愛叫人心酸!

臘月底去郵局給父母彙款,隻因春節公司節日加班,我無法回家和父母團圓過節,寄點錢,權當給父母壓歲,以表孝心。

郵局彙款的窗口人真多,人們自覺地排起隊。來彙款的大多數是穿著體麵的年輕人,也有一兩位臉上略帶愁容的民工,或許他們失落於生活不得已不能回家過年。負責彙款的櫃員是一位年輕的“準媽媽”,她挺著大肚嫻熟地敲打鍵盤,忙得綴有妊娠斑點的臉上生出一層密密的細汗。她一邊忙著,一邊安慰著排得有點不耐煩的顧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