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二歲那年考上初中,學校在聊城,離家十五公裏多。過了正月十五,要開學了。吃過早飯上路,父親背上糞筐跟我走了出來,雖沒說話,我知道他是送我。一直走出十公裏開外看見聊城古樓了,他說:“陝到了,你走吧。”這時曠野無人,惟有寒風積雪,一抹虛白的陽光和遠處村落裏的幾聲雞啼。望著逐漸遠去的、背著糞筐的父親的身影,我隻想返身向他追去。
再以後,我參加了工作,按家鄉人的看法,凡是吃公家飯的就是“幹部”。我很少回家了,一晃就是十幾年,大約是一九六。年,父親到天津看我來了。我說:“今兒咱們上街吃一頓狗不理包子,再領你去看美術展覽。”他問什麼是美術展覽,我覺著一兩句話也說不清,我提起以前的事:“我小時你不是常領我去看廟嗎?和看廟差不多。”
剛走過勸業場,我一回頭,見他正彎著腰從地上撿煙頭,我嚷了一聲:“扔了!你也不嫌髒。竹他趕緊扔了煙頭,眼神帶有惶惑和懼意。這眼神使我淒然,是什麼使父親對我有了怯意?我反而願意再看到小時候父親扇我巴掌時那瞪圓了的眼。
山魂
文/陳茂智
把一位盡心盡責的高山嘹望員形象表現得淋漓盡致。也把老人對森林的熱愛烘托得栩栩如生。
柱子把父親背上了山。
柱子說:“爹,你考我吧?”
爹搖搖頭,隻問午飯吃什麼菜。柱子說,昨天下山專門買了豬肉,還有酒。爹問:“有豆子嗎?”
柱子說:“有,買了五公斤呢!”
爹說:“那就吃豆子吧。煮一碗,熬一碗,炒一碗,別的菜都不要。”
柱子就按父親安排的去做。父親坐在木凳上,什麼話也不說。後來,父親站了起來,來到朝東的一個窗口,拿起望遠鏡朝外望。父親說:“柱兒,東山那邊的映山紅還沒謝呢!”
柱子就笑:“爹,都六月天了,哪兒還有映山紅呢!那是杉木林長的新芽,被太陽映紅了哩!”父親來到北邊窗口,舉起望遠鏡望了好一會兒,又問:“柱兒,北山那邊冒了好幾股煙,不是山火吧?”
柱子停了手裏的活兒,問那煙什麼顏色。父親說:“煙色淡黃。”柱子說:“那是牛椏衝砍雜木燒荒呢。”父親又說:“還有幾處冒白煙昵!”柱子說:“那是村民在燒草木灰。”父親停了會兒,突然驚叫起來:“喲,柱兒,那邊的煙好大,灰黑灰黑地直冒呢!”
柱子嘩啦一聲,把一碗豆子撒落了:“糟糕,那肯定是杉木著火了!什麼方向,快給我看看。”柱子奔過來就把父親手裏的望遠鏡奪了過去。
父親就笑:“柱兒,爹是瞎子,亂講的哩。”
柱子用望遠鏡朝四麵的窗口望了望,這才鬆了口氣。他看了父親好一陣,記起父親已經失明了,搔搔頭,不好意思地笑了。
吃午飯了,柱子給父親倒了一碗酒。父親問:“你呢?”柱子說:“我不喝。”父親問為啥不喝,柱子說喝酒口幹,要喝水哩。父親將兒子做的每樣菜都嚐了嚐,說:“熬的煮的豆子淡了些,炒豆子鹹了點。”
柱子說:“菜淡些,喝水少;炒豆子有些燥,放鹹些好少吃幾顆,調調口味就成,吃多了,水不夠喝。”父親聽了,默不作聲。
吃罷飯,父親說,把碗洗了吧。柱子說,淘米做飯再洗。父親咂吧著嘴,說你這豆子怎麼吃出股雞肉的味道。柱子說他熬豆子時放了點兒山雞骨頭。父親笑著說,你手藝比我強多了。
柱子走出杉皮蓋的木屋,順手從野藤上摘了兩片葉子,父親竟像看見了似的,說:“給我一片。”兩人就把葉片抿在唇邊,吹起小曲兒來。那曲兒就悠悠地從木屋裏飄散出去,跟山風、鬆濤、鳥鳴融在了一塊兒……下山的時候,父親說:“柱兒啊,做高山嘹望員什麼苦都有,這吃喝兩項最難。下山一次不容易,經得起十天半月吃的,隻有豆子,你把豆子做好了,就挺得下去了;還有水,能省著喝也是一門學問。至於看地形、看煙色,這些準確報告森林火警的關鍵,你都掌握了。柱兒,你考試合格了,爹可以安心地退休了!”
柱子要背父親下山,父親死活不肯。父親說:“你別以為爹眼睛瞎了,這路是爹開的,有多少彎彎拐拐坑坑坎坎爹都清楚。幾十年了,這點本領都沒有,國家豈不白養了我。上山你背我,那是爹考你的體力和耐力。”
父親一步一回首朝山下走去,直到融進大山像一粒小黑豆的時候,柱子的淚才流下來……。
無名花
文/尹俊
這篇小說讓我們明白了生命中有一種寶貴的品質,那就是堅持。
那年夏天,我的情緒簡直糟透到了極點。
伴隨著那場可惡的車禍的發生,五彩斑斕的日子一時間全都褪去了色彩,變得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