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霍革軍
真正的朋友從不礙手礙腳,除非你正在走下坡路。
卡爾是新來的同事。他高大、英俊,幾縷金發垂在額前,一雙深藍色的眼睛似乎能洞察一切。我們三個女孩兒在吃午飯時曾嘻嘻哈哈地談論過他。我聽說他單身,是臨時工,而且和我一樣還是個學生,他住在小鎮的西邊,也和我一樣。我一直想讓他注意我。
我們在芝加哥市區的藥店工作。每一天都特別繁忙,因此在工作時間我幾乎沒有機會和卡爾說話。我打算找些借口過一會兒和他交談,但又找不到。我不知道他是否也對我感興趣。但他常常朝我這邊看。當我們目光相遇時,他笑了笑。
我的工作是現金出納,由於有現金出納機,許多工作是自動化的。現金出納機是那種一按按鈕就能分配所要找零錢的裝置。而收銀員的職責是看著所有硬幣槽被填滿。這天,在匆忙中,由於我注意卡爾分了心,硬幣兌換機被填得不均勻,一個硬幣槽先於另一個空了。我先沒有注意到。等我發現是怎麼回事後,我欺騙幾位顧客說沒有零錢了。但沒有一位顧客在意。事實上,很少有人數他們的零錢。
下班時,我環顧左右尋找卡爾,但我沒有看見他。我查點現金出納機收據時,發現多出了60美分。是呀,我心想,這就是少給顧客的那幾枚硬幣,我猶豫了一下,隨即決定留下多出來的這部分而不和任何人說。
第二天在現金出納機前,我按照經理的指示把硬幣槽填滿。過了一會兒,當硬幣槽空了時,我決定隻填滿其中一個——隻想看看是否有人注意到。在接下來的幾個小時裏,顧客來來往往,但沒人注意我給他們的零錢少了。也就是說,沒有誰發現我的小聰明,但除了英俊的卡爾。
“嗨,帕蒂,”他說,“你的一個硬幣槽空了。”“哦。”我笑了笑。我把手伸進抽屜摸索另一捆硬幣。卡爾走了。他走後,我把那捆硬幣又放回抽屜。那天晚上結賬時,我賺了3美元——足以支付我午飯錢了。沒有人來投訴。
我告訴自己我的行為不算偷。我已經想好了,如果有人抱怨,我就做出一副驚訝狀,說:“哦,一個硬幣槽空了。”然後,我會把少找的硬幣交給顧客。畢竟我也需要錢呀。我認為自己並沒有傷害任何人。不數零錢的人肯定不需要它。我結完賬後,環顧商店尋找卡爾,但他已經走了。
第二天,幾乎剛上班,我就讓一個硬幣槽空著。顧客來來往往隻有一次有人說:“小姐,我的零錢不對。”於是我迅速彌補了自己的錯誤。
那天晚些時候,卡爾走過來。“你今天好嗎?”他問。
“很好。”我對他笑了笑。我不知道他是否要請我出去。
“你的硬幣槽又空了。”他說。
“哦。”我把手伸進抽屜找硬幣。我正在納悶,卡爾又說道:“偷竊的方法有許多種。故意錯誤設置現金出納機便是其中一種。”
我感到臉在發燒。我把目光移開。我曾認為他喜歡我。可他的聲音很嚴厲,幾乎是苛刻的。我很討厭他這麼說。
“我們也許能愚弄顧客,”他說,“也許還能愚弄經理。但我們決不能愚弄我們自己。我不了解你,帕蒂,但我們都是學過《十戒》的人。”接著,我感到很後悔。我欺騙自己說那不是偷,但我確實是在偷。
我想讓卡爾注意我,但他那天再也沒有對我笑,甚至沒有朝我這邊看一眼。我不知道他是否會去告訴經理。我甚至考慮辭去工作。
下班的時候,我把多出來的錢上繳了。卡爾肯定沒有說什麼,因為經理很驚訝。“我的一個硬幣槽空了,”我說,“以後我將會更小心。”經理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麼。
離開大樓時,卡爾就在我的前麵。他正匆匆奔向一輛公共汽車。也許他想避開我。我放慢腳步,我咬了咬嘴唇。突然,一股巨大的悲哀襲上心頭,他不是卑微的臨時工,他說得對,我錯了。無論如何偷竊是不對的。我默默地請求上帝原諒我的行為。
卡爾幫了我一把。我內心告訴自己,我應該告訴卡爾並謝謝他。我知道如果我這麼做了,我們會合作得更加愉快。我追上去,趕上了他。“卡爾,”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說,“我錯了。謝謝你糾正了我的錯誤。”
他似乎對我的話很驚訝,他靠在護欄上,定定地看著我。我再次窘迫了。他最後隻說了一句:“很好。”
我聽見汽車駛離車站的聲音。我聳了聳肩,台階而上。上到樓梯的一半時,我感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我一轉身,是卡爾,他一臉笑容。
“想去喝可樂嗎?”他的聲音蓋過汽車的轟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