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娘淡淡道:“你不是已經命人搶去了麼,怎的還來問我。”
成化七年冬,京城撫寧侯府來了一撥人馬,有男有女,有兵士有嬤嬤,強行將養在祁家老宅的女嬰搶了去。當時莫大有也在,寡不敵眾,身受重傷,雖沒落在鄧家人手裏,卻是生死不知。
鄧麒眼神銳利,“休想騙過我!那嬰兒瘦弱無力,畏縮膽小,怎會是我鄧麒的女兒?英娘,當晚你捧著一個大食盒回過祁家老宅,次日玉兒便賭氣離家,你當我會想不到其中厲害?”
奶娘胡媽媽和姑母都是哭訴,不是她們沒用,實在是玉兒冷酷無情,竟要將嬰兒摔死。她們百般無奈,隻好放了玉兒離去。
笑話,玉兒怎可能要將親生女兒摔死?她既那般決絕,除非繈褓的中嬰兒已被調換了!英娘冒著風雨雷電出門,定然有所圖,不會單單為給祁夫人上香。
鄧麒想到奶娘和姑母的蠢笨,眉宇間閃過厭惡和不耐煩。一個兩個的都是不頂用!遇事隻會哭,隻會手足無措,害的自己和嬌妻愛女生生分離。
“我隨祖父、父親征戰回京,頭一眼見了那孩子,便知道不對。”鄧麒耐下性子,溫和跟英娘說著話,“再一問前後情形,更是心中了然。英娘,當時是我不在,才會被你僥幸得逞。若是我在…… ”
“若是你在,小姐和小小姐都已成了九泉之下的亡魂。”英娘迎上他的目光,平靜的語氣中隱藏著刻骨的恨意,“那晚我去奶娘房裏抱孩子,卻聽到兩個丫頭在說悄悄話,你在京城迎娶了沈茉,沈茉已有了五個月身孕!”
鄧麒神色一滯。
“我失魂落魄的抱了小小姐回去,見了我家小姐,被發現後背粘著你和沈茉的婚書!小姐看了婚書,差點沒背過氣去……”英娘憶及往事,哽咽難言。
鄧麒握緊了拳頭,幽深美目中全是憤怒。這幫該死的奴才!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把京城的消息泄露出來,害的玉兒如此傷心?
英娘流下熱淚,淚水流過臉頰上的傷口,疼痛刺骨。
英娘挺直腰身,冷冷道:“於是,小姐命我將小小姐溺死!小姐說,她是祁家的外孫女,身上流著祁家的血,寧可死,也絕不能對著沈茉那樣的女人卑躬屈膝!”
鄧麒既已另娶,那初生的小女嬰總有一天會落到沈茉手中,怎麼也逃不掉。與其讓她做小伏低的活著,不如一刀殺了她。
鄧麒汗毛都豎起來了,溺死?
英娘神情悲壯,“至於我家小姐,自是存了死誌!她雖失了父兄親人,淪為無依無靠的孤女,卻不會忍辱偷生,居於沈茉之下!”
鄧麒已全然顧不上什麼風度儀態,呆呆跌坐到椅子上,心亂如麻。玉兒,玉兒,我知道你性情剛烈,卻不知你能狠心到這個地步,對自己、對親生女兒,全無憐憫。
鄧麒形容呆愣,英娘譏諷看著他。虧得小姐當年眼高於頂,偏偏能瞧的上眼前這花心枕頭。他俊美歸俊美,沒有一點擔當。
良久,鄧麒回過神,坐端正了,神色誠摯,“鄧家和祁家是同鄉,向來交好。打小,我跟玉兒便是常常見麵的,兩家親長更是早有結親之意。”
“祁將軍遇難之後,家祖母和家母嫌棄玉兒不是有福之人,不肯娶為塚婦。喪了父兄,沒了娘家,說起來總是不吉利、不喜慶。”
“我勸不下祖母、母親,又不忍棄了玉兒,幾經苦思,才有了良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