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青歌戰兢兢地配合,暗地擔憂老人家的老胳膊老腿,然而被抱在懷裏後,她訝然發覺老人的大手掌出乎意料地穩健有力。
老人摸一摸葉青歌的手腕和腳腕,又瞧一瞧她的脖子,從她衣襟裏拽出一根紅繩。紅繩上係著一塊渾濁泛灰的墨玉,墨玉外形如魚,形如勾,猶如太極之陰。
自古傳說九陽大陸是一塊形如陰陽半魚的海中陸地,今人未有人有能力可丈量九陽大陸的每一寸邊界險地,無法證實是否真的如此,但是九陽大陸之人自古酷喜佩戴半魚勾玉的習俗卻流傳至今。男戴陽,而女佩陰。陽即白玉,陰即墨玉。
老人看見指尖的墨玉,眼中掠過一絲異色。
巴七發現自己的口水白費了,在一旁訕訕半晌,也瞧見了這塊半魚墨佩。他當即詫異地說:“咦,這小丫頭的衣裳料子這般稀罕,他家人怎的卻給她佩了這樣一塊劣玉?”
“寶物護主,想必是損毀了吧。”
“可惜!可惜!”巴七頗有些遺憾。
青長老把玉塞回葉青歌的衣襟裏,微笑說:“可惜什麼?能護住這丫頭一條性命,便是它不辱使命了。你阿爹阿娘也會安心哦!小娃娃。”
葉青歌壓根沒注意到自己被老人哄了。她早知自己脖子上掛著一塊玉,隻是線短脖子也短,在樹上時不敢狠低頭細看,這會借著機會狠狠低頭,卻隻依稀瞧見一點子黑影,仍然沒能看個全乎。
青長老見她舉止可愛,一邊逗弄著她,一邊自言自語:“若是青禾願養她,倒是能得個兩全。”
巴七在一旁拍手叫好:“哎呀,青長老,這注意好。交給青禾家最合適不過!這丫頭與他家女兒瞧著年齡相當,他婆娘又一向溫柔賢惠,青禾又是個能幹的,不怕多小娃娃那一張嘴,他們倆口子定會願意給自家女兒添個玩伴。”
說到高興處,他嘴裏開起玩笑來:“哎喲喲,說不得她就是青山未來的小媳婦兒呢,哈哈哈!”
“唉,青禾家的閨女沒了。”青長老歎了一口氣。
“什麼?!”巴七很吃驚。
兩人說話間,地裏收割穀子的青家兒郎也歇了活計跑到田埂瞧熱鬧。
“喲,巴大哥。你打哪兒撿回的小娃娃呢?”
“真可愛!”
“爺爺,給我瞧瞧!給我瞧瞧!”
由著兒孫逗弄葉青歌一陣,青長老抱起葉青歌,吩咐兒孫幾句,和巴七一起朝村裏走去。心裏暗地合計教誰家收養葉青歌的事,說交給青禾,隻不過是他希望後輩能盡快走出喪女之痛的心願罷了。路上,他同巴七講了青禾家的變故。
青嶺村人口不多,隻有幾十來戶。其中大半以青姓和赤姓居多,剩下朱、柳、凰等其他姓氏村民亦有十來戶。
青是大姓,而青禾是這一代年輕人中的佼佼者。他沉穩能幹,下能種地,上能獵猛獸。娶妻賢良,育有一子一女。長子青山八歲,小女兩歲半,都是極健康結實的孩子。然而天有不測之風雲。
巴七進山的翌日黃昏,村裏落了一陣雷雨,小女童厭熱貪涼,多淋了會山雨,次日便有些不好,過了兩三日,竟暴疾而亡。
“三日後便是頭七。”青長老說。
巴七搖頭歎氣:“可憐青禾那麼寶貝,竟是沒立住。連族譜都上不得,他們兩口子還止不住怎麼傷心呢。”
女孩隻有出嫁的時候才會上族譜,不止青嶺村規矩如此,整個九陽大陸大多如此規矩。沒上族譜,便是做鬼,也孤家寡人,受鬼欺負呢。
眼看青禾家的小青屋近在眼前,巴七的腳步卻有些遲疑。他對青長老說:“長老,青禾家如今這般光景,再扔個娃娃過去……這個,是不是不太好?”
他是個大老粗,也說不出具體怎麼不好,但就是覺得不妥。
青長老瞥他一眼:“你都明白的事,當我老糊塗了麼?”
“嘿嘿,我這不是、這不是擔心麼……”巴七訕笑。
“哼。我先給她送到柳家去。照你之前那般說法,這小丫頭最少也有大半日粒米未進,早該餓了。眼下離暮食尚早,柳家小崽子如今還喝著羊奶,她這會去該能討個半碗填一填肚子。”
葉青歌早已饑腸轆轆,若能聽懂青長老的話,她該激動地感激涕零了。
很快,他們經過一家秋菊繞竹籬的青磚瓦房人家。
巴七對青長老說:“您老先行一步,我得進去瞧一瞧青禾兄弟。”
“你自去吧。”
兩人在籬前分了頭。葉青歌趴在青長老的肩頭,她看著巴七提著獵物和背著背簍,推開竹籬門走了進去。他一邊走一邊喊,屋內應聲出來一個英俊挺拔的青衣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