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銀鈴般的笑聲,腳步聲,一位老者佯怒的嗬斥聲……這些都充斥未央的夢境,待未央從複雜的夢中醒來,洛子予已不見蹤跡,徒留未央身上覆蓋的一身玄色衣袍。未央四處尋了尋,又等了片刻依舊未見洛子予的身影,便決定往深處去尋,隻是越走到叢林深處,未央越覺得這片叢林甚是熟悉。
“夕顏,你又偷偷跑來這化屍林,看我怎麼收拾你這個丫頭。”
“義父,我再也不敢了,義父你別生氣啊。”
夢裏常出現的聲音在未央耳邊響起,未央一時覺得暈眩難忍,腦子裏自主浮現一幅幅畫麵讓未央措不及防。
“這些到底是什麼?”未央扶著額頭,懊惱的問著。
“夕顏這塊地方是來不得的,這裏不同於化屍林其他地方,這裏瘴氣厲害的多,下次千萬不要自己來了。”
未央恍惚之中又聽到那位老者的聲音,“義父。”未央低喃著,勉強打起精神環視周圍,發現這塊地方的樹枝本已蔽日,卻起不到絲毫的阻擋作用,太陽升頂,炙辣的陽光一絲不漏的宣泄在未央的身上,未央頭痛之餘忍受不了這種高溫,想在體力枯竭之前從原路返回,周遭的老樹卻生出枝蔓阻擋。
“這下可是不妙。”
未央警惕著周圍的動靜,果然不出所料,周圍的植物全都生出枝腳藤曼一點點向她逼近,本想用神力逼退它們,卻無法發出內力。未央退無可退,拔劍笑道:“看來你們是想活吞了我?”
未央雖然平時練功偷懶,可這實戰能力也不是說說的,若是殊死一搏,殺出一條生路也不一定,又或者,“我隻要堅持,你一定會找到我,你會來救我的。”
這幾顆樹的生命力倒是超出未央的預料,好不容易斬了一棵,後麵又補上一棵來,麵對鋪天蓋地的藤曼,幾輪下來,未央知道不要多久她就會堅持不住,如果在那之前她沒等到洛子予就會被這些精怪吸食,血盡而死。隻是一時分神,從後麵接近的一枝蔓藤陡然貫穿未央的右肩,血濺處全被草木精怪舔舐幹淨,蔓藤慢慢爬上了未央的身體,未央卻再提不起劍,未央想,可能她就要死了吧。
“神將,你在哪?”
眼前的世界全部變成疊影,未央的腦子卻很清醒,血從自己的身體裏一點一點的被吸出,身體一點一點被掏空,心裏卻沒了怕覺。未央笑道:“原來我這麼勇敢,死到臨頭卻一點不想哭。”
“誰允許你死了?”
冷冽的一句話讓未央霎時回到現實,曾經她嫌他太冷,說的話稍不注意便會寒進骨子裏,以致於她總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同他在一起,此刻他這樣的一句卻輕而易舉的滲進了她心裏,而她毫無防備,像他用內力為她抵禦瘴氣時一樣,好暖好滿足。
救我於水深火熱的每每都是你。
洛子予飛身而來,隻是一招便斬斷所有荊枝,未央側倒在他懷裏,如此近的距離也捕捉不到他的心跳聲,未央卻忍不住為他身上透出的寒意惹了癮。
“你可還好?”
“神將,我又闖禍了。”
未央昏睡過去,帶著點點笑意,她賭贏了,她等來了那個人,她說了他一定會來救她。老樹趁空又慢慢靠近過來,洛子予看了一眼懷裏的她,嘴唇已沒有血色,怕是等不了了,隻是這附近安全的地方就隻有那裏了,真的要帶她過去嗎?
藤曼再一次攻來,容不得洛子予猶豫,帶著未央離去。
“我又晚了嗎?”
北宮靖軒立於樹巔,看著離去的身影,逗著嗜血蝶,輕聲問道,“你說呢?”
這裏的結界是當年天帝設下,普通人根本進入不了,所以幾百年來就沒人能發現憶蕭和夕顏的屍體。洛子予將未央放下,為她運功療傷。
“你是在救她?”
“是”
“她失血過多,瘴氣通過她傷口早就漫延到了心肺,你要救她可是得耗費百年的修行。”
“不用你來說教。”
“你變了,你曾說過,她與你再無瓜葛,若她再起異心你會毫不留情地殺了她,今日你卻想為這不相幹的一人自費百年修行。”
未央臉色慢慢恢複,傷口也已經愈合,洛子予收回內力,讓未央在一旁休息,起身說道:“我隻希望,她醒來見到你之後,你不要告訴她你的身份。”
“憶蕭,你在怕些什麼呢?”
洛子予眼神突然變得淩厲,看著眼前瘦弱不堪的他,狠狠說道:“我不是你,不要叫我憶蕭。”
憶蕭笑了,那張消瘦的隻剩下皮的一張臉笑了,在嘴角和眼角扯出一道道褶皺,他緩慢而艱難的低下頭,輕撫懷裏的一具骷髏,像是麵對著自己的愛人,眼神流淌的全是愛意。洛子予恨透他此時的模樣,五百年的時光,往日不沾塵土的戰袍隨著他老去了,他沒死卻活成了今日一副乞丐模樣。他親眼看著懷裏的夕顏慢慢腐朽露出白骨,卻沒有一絲後悔。
倘若他那日選擇的不是這些,便不會有我,為何他們的糾葛要我來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