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咱娘倆就守你姐一夜,好不好?”媽媽繼續說道。
我拉過竹椅上的棉墊,遞給媽媽,自己也拿了一個,和媽媽一起坐在地板上,媽媽絮叨著我和姐姐的小時候,姐姐第一次拿獎狀,我第一次和姐姐吵架,爸爸第一次打姐姐,姐姐第一次拿給情書給爸爸看,姐姐第一次和爸爸冷戰,姐姐第一次穿裙子,我第一次給全家做飯???????
媽媽還是老了,說著說著就倦了,我聽著聽著也累了,這一次我們都沒有哭,完全沒有一滴眼淚。
第二天我們才開始著手姐姐的喪事,當晚韓駿林就來了,哭得最厲害,那一刻我是無法理解他的,就像他曾說高衿一直是他的夢想一樣。
穆迪沒有來。
姐姐的死,我和媽媽沒有想象中那樣傷心,感覺而已,同為姐姐在世親人,我隻能說我看到媽媽的神情感覺如此。我不知道媽媽是不是這般感受,在我的感覺裏,姐姐終會以一種不得而知的方式離開,早在年少時,她就坦言過,想死在一個無人知曉的地方,在她29歲的時候。那還是學校裏一次火災演習,放學回家一起同伴都在抱怨演習中那些嗆鼻的熏煙味,不知哪個同學笑道,我寧可讓水淹死也不願被火燒死,然後小孩子們就這個問題談論一路,我當時還是很開心地問過姐姐覺得怎樣死才最劃算,其實當時對於死亡的認識還是很模糊的,甚至還不懂死亡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事情,隻是因為不怎麼懂得所以信任的人給出的答案才更具參考性,而姐姐當時的回答不是很讓我滿意,我想知道死亡的方式而不是地方和時間,但就是這樣的一個不滿意的答案我一直記在心裏。媽媽在一次閑談中無意間說起過,姐姐那次去成都,她直覺姐姐會出事,所以堅持去了,我也想過姐姐或許更願意死在成都,那個有楊亞男的地方。媽媽明白姐姐的心思,所以之後姐姐的自殺反倒沒那麼多訝異和震撼,可能人各有天命,與其讓一個人雖生猶死不如行將赴死,這樣放了生不如死的人一馬也算放旁觀者一馬。
原來一直我都以為媽媽一點都不了解姐姐,父母和孩子終會在長長的生活中走向不同的方向,互不了解那麼情有可原那麼水到渠成,到底還是子女忘了,隻有父母才會單純地記錄你的喜怒哀樂,所以那些越是晦暗越是苦難的東西父母一眼便可望穿。媽媽苦笑著歎氣,她可是我姑娘呀!我生的,我怎麼會不知道呢!
可是死這件事情誰能預先設計呢!現在想來更覺無稽之談。
其實我和媽媽一直覺得姐姐生而悲戚,天性如此,一直想著姐姐隨著年長慢慢就活潑起來了,隻是事不遂人願,最後隻能一味地討好她,像對一個絕望症患者一樣對她嗬護備至,結果我和媽媽也染上這樣的絕望症。任何人都不會有這樣深切的感受,當你的生活裏麵有這樣一個時時刻刻讓你覺得悲情的人你才會理解,怎麼來形容呐?就好比一個天生聾啞又兼備先天性心髒病的人,他的疼痛無法表達,你看見他發病時候的痛苦,你隻能更加細心的照料他,他心髒疼得厲害你卻不停地給他補鈣。所以一直對姐姐的理解就是對她好,容忍她的一切不好。
我總在想姐姐或許真的不適合我們當下這個世界,沒有人能夠完全理解她,她也不屑告訴別人,行為、想法、觀念和其他人都那般格格不入,媽媽和我對姐姐的共同理解隻是與眾不同,這裏的與眾不同更多是智商、孤僻,現在想來絕望的悲戚似乎更是她人生的全部寫照,姐姐這樣的性格總給人一種早逝的幻覺。這樣的幻覺卻真正得到應正,媽媽和我的理解都是這樣讓人揪心的直覺。
有些人更值得懷念,懷念時,美好多了許多,我更願意懷念我的姐姐,媽媽似乎還是難以釋懷。
過去讓它過去,來不及從新再去認識,懷念著的也就慢慢忘記了。
韓駿林已經移居一線城市,奔忙著掙更多的錢。
我的日子就清淺閑適的過著,轉眼我的兒子馬上就要中考了,晚間輔導他寫作業的時候媽媽就匆忙地打來電話,催我回家一趟。
趕到家裏,一個年紀約摸30的女人坐在客廳,媽媽見我到了連忙介紹道:“這是楊亞男妹妹楊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