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孤島的救贖(1)(1 / 2)

大四那年春天,一場突如其來的“非典”席卷全國,幾個人口密集的大城市都成了重災區,蘇韻錦所在的城市也不例外。不斷攀升的患病人數和死亡的陰影使得人心惶惶,人類在自然災害和疾病麵前顯得脆弱無比。

學校也不是安全島。自從蘇韻錦她們學校一個大二的女生外出探親返校一直高燒不退、被送往醫院確診為非典感染者之後,全校就陷入恐慌之中。緊接著又有幾個學生因為具有發熱症狀,被陸續隔離,這種躁動不安的氣氛更是達到了頂點。

學校采取了一係列應急措施,嚴格限製在校生外出,每日派專人查房,在宿舍區域噴灑消毒藥水,檢查體溫,但仍然未能抑製住全校師生驚恐的情緒,各種傳言此起彼伏。蘇韻錦下鋪的舍友因為與那名確診患病的女生有過近距離接觸而被送進學校醫務室隔離觀察。六個人的宿舍隻剩下五個人,除蘇韻錦之外的四個女生無不緊張地整日抱著電話—這唯一與外界溝通的工具—打個不停。她們各自的父母、親友、戀人也紛紛致電噓寒問暖。

蘇韻錦並非全無焦慮,隻是她的朋友不多,常聯係的親戚也少,唯一牽掛的人就是媽媽。這種時候,媽媽一定也很著急,過去聽說她感冒了,都恨不得一天打幾個電話。然而,這一段時間以來,從來沒有一個電話是找蘇韻錦的。她沒有手機,便疑心是宿舍的電話總是占線,媽媽打不進來,好不容易找到話機閑置的機會撥通了媽媽“那邊家”的號碼,一連幾次都沒有人應答。蘇韻錦又是牽掛又是不解。媽媽婚後又成了全職主婦,沒理由老是不在家裏,就算出了什麼事,也應該告訴她一聲呀。這個時候,她挫敗地發現自己竟然沒有“叔叔”的手機號碼,隻能幹著急。

頂著巨大的不安和失落,蘇韻錦又打了個電話給莫鬱華,她的舍友竟然告訴蘇韻錦,莫鬱華前一陣從上海回來,出現了咳嗽的症狀,還伴有低燒,為保險起見也被送到了她們學校的附屬醫院。這也是蘇韻錦想不通的事之一—莫鬱華的課業很重,平時總是忙得不可開交,雖然她上學期獲得了一筆豐厚的獎學金,但是從沒有聽說她有出遊的打算。她到上海去幹什麼,那裏並沒有她的親戚,而且,她無聲無息地去而複返,居然連蘇韻錦也沒告訴。

蘇韻錦從來沒有感到這樣孤單和無助。每天夜裏,宿舍電話鈴聲響了一次又一次,每當舍友接起,她都屏住呼吸,希望被叫去接電話的那個人是自己,每次都以失望告終,難道連媽媽都忘了她?

平日安靜地生活著,看不出自己和別人有什麼不同,到了這種時候,她才發現自己多麼可悲。沒有人關心她,她也不知道該去關心誰,就像站在一個孤島上,四周是漫無邊際的汪洋,巨浪一波又一波地打過來,看不到岸的方向。她自認為堅強,很少多愁善感,然而臨睡前,聽到一個舍友在電話裏嬌聲向男朋友抱怨自己父母每天打電話來逼自己喝板藍根,不知道有多煩人的時候,她的喉嚨哽咽得發疼。

那些親昵的抱怨對於這時的蘇韻錦來說無異於是種折磨,好不容易等到舍友掛了電話,她在一陣眼睛的酸澀中準備睡去,刺耳的電話鈴聲再度響起,有人不耐煩地接了,喊了一聲:“韻錦,你的。”

蘇韻錦飛也似的下了床,拿過電話,那一聲“媽”迫不及待就要叫出口,卻聽到一個做夢都不敢想的聲音。

程錚語氣急促地抱怨,“你們宿舍是什麼爛電話,電池都快要耗完了才打得進去。喂,蘇韻錦,你在聽嗎?”

“嗯。”蘇韻錦把話筒緊緊貼住自己的臉,沒發現眼睛已經潮濕。

“我也沒什麼事,就是想問問你還好吧……這樣的電話我給很多人打了,沒別的意思……你說話呀……怎麼了,你不會哭了吧?別急,你哭什麼呀……別嚇我行不行,蘇韻錦,我擔心死了。”他的聲音變得焦急不安。

蘇韻錦也不知道自己在聽到他聲音那一刻為什麼就變得無比軟弱,她啜泣著,任由淚水沾濕了聽筒,開口隻說得出一句話,“程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