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也不免費。”
“那……我走回去。”
“你還沒走回去就廢路上了。”
“醫生不是讓多練習嗎?”
“沒這麼多。”然後,不等言希說話,阿衡就背著他往回走,她說,“你看你多瘦,瘦得一陣風都能刮跑。”
巴黎的冬天,2007年,飄雪的第一天。
她背著像個球一樣的言希,微笑著說:“言希,你真的太瘦了,還要再多吃些。”她咬著牙,嘴唇發白,臉上都是雪花,額頭憋著青筋的模樣。
言希在她背上,忽然笑了。
他說:“溫衡,你是有多愛我?”
阿衡愣了半晌,才淡淡開口:“上輩子欠你的。我害了你害了你全家,這輩子來還債的。”
她用棉花給言希縫了一個護膝裹在他腿上,一路踩著雪,走了許久,似乎走到了天和地的盡頭,才是家。
言希裹著的圍巾在針灸的過程中不小心碰掉了,魏醫生看到了言希的樣子。
那個慈眉善目的老人像受了巨大的欺騙,中途收了針,說:“你們走吧。”
阿衡和言希都傻眼了。他們沒想到,老人會發那麼大的脾氣。
老人說:“我不會再給你看病,你們這些肮髒的騙子!”
阿衡嘴唇幹澀,試圖解釋:“我們隻是沒辦法了,言希的腿一直好不了。我雖然是個醫生,但是對他的腿卻一直沒辦法。您能知道看著自己的親人生病卻無能為力的痛苦嗎?”
魏醫生卻像被觸動了什麼,怒氣衝天:“滾,都給我滾!”
阿衡眼裏的淚跟珠子一樣往下掉,她哽咽了:“為什麼呀?言希的腿馬上就好了,您明明知道,一旦半途而廢,他的肌肉會加速壞死,以後隻能鋸掉腿,您怎麼能這麼不厚道?”
魏醫生卻關了門,說:“滾,我不想再看見你們倆!”
言希一直站在旁邊不吭聲,他扶著牆,看著阿衡哭。他額上還殘留著針灸後的汗水,忽然笑了:“不要哭,阿衡。”
阿衡蹲在地上,額上的絨發散亂,吧嗒吧嗒地掉眼淚,說著好不容易。
言希扶著牆走到她的身邊,呼嚕一把那張小臉上的眼淚,說:“哭什麼?起來,不哭,我們回家。”
阿衡哭得昏天暗地,她說:“我走不下去了,言希,我很累,真的,很累。”
他說:“站起來,溫衡,再不起來我抽你。”
阿衡看著他,紅著的眼睛滿是淚水,她說:“言希,我累。”
言希蹲在地上,背微微傾斜:“上來,我背你回家。”
阿衡吧嗒吧嗒繼續掉眼淚,說:“你的腿還沒有……”
他卻火了:“溫衡你他媽的給我上來!腿就算廢了、鋸了,今天老子也背自個兒媳婦兒回家,快點兒!”
阿衡遲疑,向後退了一步。
言希卻不吭一聲,一手握著阿衡的手,另一隻手攬著阿衡的腰,站了起來。
他步履蹣跚,弓著背,咬著牙,每走一步,額上的汗就密了一層。
他說:“我以後每天都給你,給我們的孩子畫畫,然後開一間畫廊,展覽的全是你們,好嗎?寶寶,別哭了。”
他說:“我雖然不能把你抱進禮堂,可是,我敢說,這個世界,隻有我敢娶你。”
阿衡問:“為什麼?”
他笑了:“誰去娶你,我殺了他。”
他說:“你總是,想聽我說喜歡你,可是,寶寶,你還預備讓我怎麼比現在更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