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台小張衝我眯著眼,神秘兮兮地湊近低語:“小蘇,今晚來了個位‘嬌客’,那身板,那相貌,還真不是蓋的。而且特有範,進門就出示了白金卡,也不知道老板什麼時候發給人家的。他點了個單獨包房,不過沒點服務。”
“切!沒點服務你跟我說什麼,還‘嬌客’呢,我看是暴發戶吧。”
基本上到我們館裏來的都是男人,不曉得小張怎麼就把“嬌”這個字用在客戶頭上了,她口中的“嬌客”意指相貌中上的,讓她流口水的……
反正沒事,我就坐在小張旁邊聽她聊客人的八卦。正聊得起勁時,老板從裏頭走出來,看到我遠遠就喊:“小蘇,去1號包房指導下,客人遇上瓶頸了。”
我不敢怠慢,立即起身,身後小張驚喜的聲音飄來:“呀,‘嬌客’好像點的就是1號包房,小蘇你有福了。”頭頂烏鴉飛過,再來三條虛線,汗!
推開包房門,我習慣性地問出官方客套話:“先生,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然後聲音卡在喉嚨口,我定定地看著那個背對的身影,淺灰色西裝,柔軟的墨發,頎長的身材,還有無法可擋的氣勢,以及遙遠和熟悉的氣息。
他緩緩轉身看過來,眉眼似清澈又似深邃,像跋山涉水找到了歸處,又像站在高峰俯首而望腳下的塵土。而我,就是那粒沙塵。
心裏頭把小張給罵了個遍,什麼嬌客呢,有話不好好說,要是提到他的名字,我能像個傻子般愣站在這嗎?退也不是,進也不是。就在我心生退意,腳步往後縮了小半步時,他發話了:“輔導員嗎?過來矯正下瞄準器。”
我默了下沒動,那口吻像當初指揮官時的他,命令式的。而我的稱呼從蘇敏變成了輔導員,瞄了眼他身旁桌子上的氣槍,若是別人要求我幫忙矯正還說得過去,他是誰?能不會?當初是誰槍槍瞄準紅心,射擊技術比我更有天賦來著?
自欺欺人,已是我的專利。隻有我心底最清楚,第一次經過這家射擊館時,駐足凝看了半日,腦中閃過的不是什麼訓練的過往,而是那日他向我求婚的情景。反反複複地翻轉,全是他的片段畫麵,他抿唇而笑的樣子,他持槍凝目的神態,他魅惑迷離的眼神……
如今,這個人站在我眼前,喚我輔導員,像以往每一位顧客般指派我工作。
我白天轉身而走,害怕他疏離的目光,害怕他擦肩而過的一刹那沒認出我,卻不知這一刻才是我最害怕的。正麵而對,他認出了我,卻隻把我當成了這個館內的一名工作人員,臉上甚至連一絲詫異都不曾出現。
是有多漠然,才會如此?我默默垂下了眸,視線定在了腳尖處。沙沙的帶著質感的聲音再次響起:“還不過來?”心中一抽,有意忽略開,幾步就走到桌邊,檢查氣槍,校正靶心,一套動作完成後把槍重新放回桌上,目光垂在他領口處:“先生,已經矯正好了,請問還有什麼可以幫忙的嗎?”
我暗暗給自己打了九十分,從禮儀到職責,都盡善盡美。
“教我。”兩個字的命令式語句,我沒有動,目光垂落而下。
“我倒是不知道現在有盯著別人下巴說話的禮節,你們館就是這麼為顧客服務的?”
無奈我隻好抬頭,直視他的眼,牽強而笑著回:“抱歉,我是想研究下您這高度該以什麼位置持槍最為合適。”
“哦?研究出來了嗎?”
煞有介事地點頭,手在半空比畫了下,睜眼說瞎話:“那,與您胸口持平的位置,瞄準靶心射擊,這個角度最為好。”盡管我的目光遊離,仍然能從餘光中看到他的視線凝在我臉上,隻聽他道:“你來示範下吧。”心中緊了緊,唯有從善如流,我握住槍做了個標準的瞄準姿態,隨後看向他問,“看到了嗎?就這樣,您要不要來試試?”
他唇角輕勾弧度,露出淺笑:“好啊。”上前一步,從我手中接過槍,指尖觸及的一刹那,我如觸電般縮手,動作太明顯,氣氛一時變得尷尬。而垂在身側的手指,就像真被電流擊過般發麻,我用力握了握才消去那種感覺。
隻見他看也沒看抬槍就射,砰的一聲響,耳邊微有震鳴,他怎麼連護耳都不戴?這些是最基本的防護啊。他瞟了眼靶心,咧了咧嘴道:“不行,射不準,你親自來教。”
不太明白他這是何故刁難我,但在其位,謀其職,隻能耐著性子上前打算從他手中取過槍。哪知他往旁微微避讓開,挑著眉說:“最好的教習,是手把手幫助射擊者尋找感覺。”
啊?手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