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傑,你明白嗎?我更怕的是你會不斷希望,再不斷失望,然後最終變為絕望。
他鬆開握著我的手,改為雙手捧住我的臉,低矮了麵孔湊到兩寸之遠處,雙眸直直看進我眼底:“敏敏,不嚐試,永遠都不會有第一次。你又怎知道你不是那個成功的首例呢?不要怕,我說過,我會永遠都陪著你,你也不要怕我會失望,我的情緒一點都不重要,隻要有一分機會,我們就不該放棄。”
“可是……”遲遲疑惑間,剛說了倆字,就被他用手指點住了唇,隻見他搖搖頭:“沒有可是,你隻要跟著我就好。”
於是,我懵懂地隨著他踏入了那家中醫館,直到被引進後堂診室,還有些渾渾噩噩。
這是我第一次接觸中醫館,鼻間聞到的都是中藥的藥香味。
靜坐大約五分鍾,子傑約的那位醫師過來了,是一位老者。
在簡單陳述我的病情後,醫師又詢問了幾個問題,大致就是何時發覺易感體質,又何時變得嚴重,中間分別受過什麼傷。在提到最後雪地那次,我有些難言,子傑在旁幫我解了圍,但聽他喑啞的聲音提到我曾流產的事,心頭還是忍不住抽痛。
那件事,是我和他共有的殤,永難抹去。
醫師一邊記載在案,一邊道:“把手伸出來,我給你搭搭脈。”我把手擱在了桌麵上,微涼的指尖就搭在了脈搏上,醫師又問,“最近飲食狀況、睡眠質量如何?”
我躊躇了下,如實回答:“吃東西什麼挺好的,睡覺還行,偶爾會失眠。有過一段時間生物鍾顛倒,白天睡覺,晚上醒著,後來慢慢又調整回來了。”
“那段生物鍾顛倒具體是什麼時候?”
我沉吟了下,答:“前年十一月份到十二月份之間,去年十一月份。”話聲落,立即感覺到在旁靜坐的男人看向了我,目光中含著沉痛。那個時間段一說出來,我就知道他會如此。
老醫師點點頭,手從我脈搏上挪開,又讓我伸出舌頭看看舌苔情況。最後就埋頭在本子上寫著什麼,那字我也不認識。好一會兒他才抬頭說:“姑娘,你這身子就一個字:虛。你看似雙頰紅潤,氣色不錯,但眼瞼下有陰影,是你常常失眠引起的。舌苔較厚,顯白,是體內有濕的症狀,即為脾寒。脈象中也顯出你體質屬極寒,應是多年前你掉落江中受寒氣入侵,損傷身體造成的。你又在過年時再次受凍並且流產,寒意不僅侵入你骨髓,更是漫進你血液裏了。”
聽這一番話,講得句句在理,不由得心中有些激動,這老醫師如此博學,會不會真有辦法治?子傑也在旁急聲問:“那您看看,可有什麼醫治的方法,去她這個寒?”
但老醫師卻躊躇著搖頭,一臉歉意地說:“很抱歉,我無能為力。如果這姑娘在初發現是易感體質時來找我,我能開方子為她根除;如果是在多年前掉落江中,寒意入體時來找我,我能想辦法調理她的身子;可是到如今,卻是晚了,她的身體在之後兩次得感後,已顯衰退之相,後又受那冰天雪地之凍,最嚴重的是流產。唉,人的身體都是需要細致嗬護的,這接二連三遭遇重創,就是沒這易感體質,也都虧空了。”
剛剛升起的希望,又一點點下沉,直至墜入穀底。我就知道會是這樣,艱難地轉頭去看子傑,他一臉諱莫如深,但即使繃得再緊,也難遮掩眸中的痛意,聽他喑啞著嗓子問:“難道一點辦法都沒?”
老醫師將我看了又看,最後道:“我能做的,就是先開方子調理子宮,驅除那裏的寒意,否則你們以後都不能要孩子。至於體虛這個問題,也不是一朝一夕間能有成效的,我會給你們開服藥方,配合調理子宮的藥一起喝,每天早晚兩次,先堅持喝上半年看看療效。這期間,每隔一月就過來讓我診次脈。”
再一次麵臨孩子的問題,心口處的傷無可避免地被再度撕裂開來。
在漫長沉默之後,子傑斂去了所有情緒,有條不紊地跟老醫師詳細谘詢藥方,並且將該注意的事項用筆一一寫了下來。走出醫館時,他的手上拎了兩大包的藥材。
無聲沉默,一直延續到進家門。子傑把藥包放在桌上後,就一頭鑽進了房間沒再出來。
直到我從廚房端了飯菜上桌,那扇門才終於打開,我怔怔看他紅了的眼眶,壓住鼻間的酸澀,輕聲說:“吃飯吧,我都做好了。”他無聲跟在後麵走到桌邊,坐下時似下了決心般說:“敏敏,晚點我們再找別的名中醫去看,總能有法子的,剛才我在網上查了很久,也打電話托人去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