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身陷囹圄的郭氏終被定了六年的流徙之罪,不日便要押解至黔州。
本對她的下場沒有半點憐憫之心的攖寧,卻讓奴子備了一些頂好的創傷膏藥,決意去看看她。
稍作打點,她便來到了獄中。
此刻的郭氏蓬頭垢麵、臉容消瘦,雙手指節紅腫,分明挨過拶邢。
攖寧就知道,她不會輕易認罪,麵對一心要給她定罪的陳知府,定然要吃些苦頭。可她偏偏不是被冤枉,也沒有一副錚錚鐵骨,到頭來苦頭吃了,罪也認了,到底是可悲可笑的。
見到攖寧,她下意識把手往身後藏了藏。
攖寧笑了一下,將創傷膏藥遞了進去,“此去黔州,路途遙遠,大伯母保重。”
郭氏抓過她遞過來的藥,一把摔到地上,怒道:“貓哭耗子假慈悲!我無需你憐憫施舍!”
攖寧不以為意,隻管告訴她,“我沒能攔住,大姊姊她前些天去皇城了。”
郭氏聽言,眼底並無意外之色,流出的,唯有無盡的擔憂與絕望。
她倚著冰寒鐵獄,失了些氣力,半晌才扭過頭來,怒瞪攖寧,冷喝道:“你現在滿意了?!終於翻身了,反了天了!是我低估了你……”
看了攖寧一陣,她突然嗬嗬地笑出聲來,“這又如何?你以為卓家落在你們二房手上,一個不理俗世的父親,再加一個生性懦弱的母親,能風光到幾時?!你們害了我,害了阿瑤,是在自掘墳墓而不自知!”
“是啊。”攖寧接了她的話,“若大姊姊入得皇宮,成為太子的枕邊人,咱們卓家,說不定比祖父在世為官時還要風光……”
“你既然知道為何還斷送我傾盡家財方得來的機會?!”郭氏憤恨地打斷攖寧,“你以為我真的隻是自私自利貪圖榮華富貴嗎?難道我不是為了卓家門楣?十七年了!”
言及此處,她的情緒突然激動起來,淚如雨下。“我嫁進卓家的這十七年,難道真的容易嗎?你祖父,在朝為官時任性妄言,我夜不安寢,唯恐他哪一回開罪太後,全家跟著受累!後來好了,丟了烏紗帽,回到家中無所事事,成天就對我這個長媳撒氣!你大伯長年累月帶著姨娘和庶子在外地……”
說到自己的夫君,她更是滿心的怨懟和委屈。但想著這樣的事,也不必與一個孩子說,話語便戛然而止了。
她轉過身拭幹淨眼淚,長吸一口氣後,這才重新麵對攖寧,鄭重其事道:“我操持這個家,勞心勞力整整十七年,不是為了我自己,是為了卓家。你既然認識劉十三郎,就不該覆手為雨,將你大姊姊入宮的事毀於一旦。”
攖寧恍然大悟。郭氏歇斯底裏哭訴了這許多,卻原來也不僅僅是抱怨而已。
她不禁發笑,“大伯母的意思,是要我憑借劉十三郎的關係,再助大姊姊一臂之力?助大姊姊到太子身邊,隻要我樂意,倒真能成事。”
“我知道你有這個能耐!”郭氏聽言,突然貼近了些,眼底生了一絲希望,終於做出懇求,“阿寧,為了卓家,幫幫阿瑤吧?你就把她當作一顆棋子,好好地下完卓家這盤棋。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啊阿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