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有一個世紀那般漫長之後,他終於是緩緩地抬起頭來。
“若水……”他的聲音粗嘎壓抑。
我注視著他,卻並沒有給予他回應。
他忽然低下頭撥弄起了手機,緊接著我的微信中對話框中就收到了他發來的信息。
是一張照片。
我迅速將照片點了開來,出乎我意料的,這並不是一張雙人合影,而是三人合影。
照片上的人是謝望還有朱亮和袁月,他們都穿著登山服,看起來像是準備出發的樣子。
我狐疑地看向他,所以他不能麵對的不光是袁月,而是朱亮和袁月兩人?
在那次登山中到底發生了什麼?我的心頭有一種急劇的刺痛感湧了上來。
“每一次登山我們都會分成不同的小組,那一次,我和朱亮還有袁月是一組的。”
謝望的聲音響了起來,在這個寂靜的夜中,那聲音裏是深深的哀絕。
我的心中又是一痛,我再一次誤會了他?那我是不是也同時傷害了他?
我想上前去擁住他,可深深的愧疚讓我的身體動彈不了絲毫。
“這是我們出發前的最後一張合影……”他又點了一根煙,“守望卡瓦博格6438是當時他們長眠的高度,也本應是我最後停留的地方……”
他終於再沒能繃住,埋起頭低低地嗚咽了起來。
這一刻的謝望脆弱得讓我生疼,我再顧不得許多,衝上前去將他緊緊地擁進了懷裏。
他的頭埋在我的懷裏,他的身體因為哭泣而輕輕顫抖著。
“我本該與他們一起留在那裏的,我們說好了是一根繩上的三隻螞蚱……”
我知道這時候任何的言語都是蒼白的,我隻有摟緊他一遍又一遍地輕撫著,我的心卻因為此刻的謝望而一陣一陣地生疼。
我的誤會將他埋藏心底潰爛冒膿的那個毒瘡揭了出來,此刻那膿水正不斷往外翻湧著。
“我該和他們一起死的,而不是他們用身體替我在雪下撐出了一塊活命的空間……啊……”
他低聲的述說漸漸變成了壓抑的咆哮,說到最後,他甚至開始低低嘶吼起來,胸臆間所壓抑著的情緒在這一刻徹底地爆發了出來。
我懷內他此刻的身體已經顫抖到不能自已。
我終於知道了他心中的放不下是什麼了,原來是對於獨活下來的那份深深地內疚。
他的心裏確實有一座墳,可那墳裏卻住著三個人,朱亮、袁月、還有他自己。
守望卡瓦博格6438是他對他們的祭奠,也是他對自己的懲罰。
而那張照片被取下,是他想要重新走出來的一個標誌麼?
而我卻因此誤會了他。
此刻我的內疚也陣陣地湧了上來,我不該這麼武斷這麼草率地行事的,我的行為深深地傷害到了他。
這一刻的他的心有多痛,這一刻的我的內疚就有多深。
原來最深的放不下可以是摯愛,也可以是內疚,內疚是對自我的一份深深的不認同的情緒。
當“我”被否認,“我”的存在還有什麼意義與價值?
“當他們死時,他們做出了他們認為生命最有價值的抉擇,那就是讓你活下來,這是他們的選擇,也是他們的生命價值。而你的選擇是什麼?當你活在愧疚中,那你永遠虧欠著他們,隻有當你活出生命價值,他們的生命價值才會被體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