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奧利不知道該怎麼去安慰,比起他們,他更擔心坐在一邊的伊斯。他一直僵坐在那,沒說過一句話,仿佛連靈魂都沒了,無論怎麼叫他,他都隻是用眼睛空洞地看著前方。
從寢殿內走出一名侍女,她手上捧著一些沾血的棉布,正欲清理。伊斯突然回過神疾衝過去,一把奪過,盯著殷紅的棉布,眼中的空洞徒然消失,轉為一種決然,震得大家一顫。
未及詢問,他便已經抓著棉布,如疾風般一閃而逝。
神啊,為什麼要讓他遇到她?又為什麼要讓他愛上她?既然命中注定會相遇,會愛戀,又為什麼讓他無法保護她?是神的試煉嗎?還是此生注定了要為她奉獻出一切?
伊斯一路狂奔,來到皇宮後方的森林中,仰天長嘯,指天罵地,最後化為清淚,滴落在幹澀的泥土中。他奮力地捶擊著眼前的樹幹,為什麼他保護不了她?!
他哀目微閃,看著手中沾滿血漬的棉布,仿佛在控訴他的無能,在嘲諷他連自己心愛的人都保護不了。
他顫手撫上棉布,冰涼如水的血漬,令他痛徹心扉,心髒像是被硬生生地剜去一塊,痛得連淚也流不出了。
“哈哈哈……哈哈哈……”寂靜的森林裏突然響起他悲涼的笑聲,震得作息的鳥兒到處飛散。但那酸楚悲戚的笑聲卻令它們不忍離去,成雙結對站在枝頭,像是在勸慰,發出陣陣低鳴聲。
他依著樹幹緩緩下滑,頹然地靠坐在地上不言不語。他靜默地抬首,銀月高掛,仿若她姣美的笑臉,癡迷凝望之際,往事曆曆在目,似要將她的一顰一笑刻印在心中。久久都不曾眨眼,他像是在回味什麼,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似歎,似怨,似憐,似苦,但當雙目張開的一刹那,隻徒留堅毅決然的光芒。
他傲然起身,輕拂去衣衫上的塵土,舉步朝前,月影如燈,枝葉搖曳,頎長的身影消失於一片朦朧的夜色中。
宰相府邸內,傳來一陣吼聲,力道之強勁,震得主屋旁的蓮花池激起圈圈波紋,一群侍女莫不嚇得臉色發白,戰戰兢兢地圍抱在一起。
“放開我,我要去劈了那些刺客。”路斯比憤怒至極,舉起一把鐵劍,殺氣騰騰地揮舞著。若不是身後幾名壯丁鉗製,他此刻或許早已如離弓的箭,疾馳而出,殺進皇宮了也說不定。
“我的宰相大人,您冷靜一點。”管家疾步上前,奪下他手中的劍,拍撫著他的胸口。
他紫眸一瞪,冷冽而凶殘,白須飛散,宛如嗜人的惡魔。
管家震顫不已,跟隨他多年,從未見過他如此憤怒過。管家急忙將手中的劍掩在身後,不讓他有機會搶去,以免出事。這說來也奇怪,他老人家幾十年的無欲無求,除了國家大事,對其他事都淡而處之,怎麼一個小女孩,就把他潛藏的情緒全激發出來了。
“侍衛不是說了,沒有性命危險。”管家避重就輕地勸道,希望能平息他的怒氣。
可惜適得其反,反而讓他更為惱怒,他怒目一掃,憤而罵道:“你們這群笨蛋,我就先劈了你們。”
俯首跪在地上的傳信兵,眼見此情景,早已嚇得三魂不見了七魄,本以為是件美差,哪知道一向溫文的宰相大人會突然發飆,那把劍差點削掉他的鼻子。
“陛下說了,小姐已經包紮過,也服了藥,性命無礙。”他抬首故作輕鬆,卻掩不住發白的臉色。見他有些癲狂地瞪著自己,頓時冷汗直冒,想著,還是快點逃比較好,雙目不敢再看他,恭敬地作了一下揖,急道:“宰相大人,我先回去複命了。”
語落,還未等路斯比答話,他猛地起身,撒腿就跑,速度之快,眨眼間便消失了蹤影。
管家望著消失的身影,欷歔不已,若是可以,他也想逃。“小姐她沒事,沒您想象的那麼嚴重,刺客也抓到了,陛下定會嚴懲,您就放心吧。”
見路斯比仍是怒目相向,他也有點駭意,強裝無畏地繼續說道:“小姐睡了,您就算想去看她,也不方便。”
聽聞,路斯比眼中攢動著兩簇火花,冷哼道:“廢話講完了?”
管家哆嗦著身子點頭,不敢答話。
“那還不讓你這幫兒子鬆手。”路斯比怒不可遏地吼道。
被他吼得有點暈顫的管家,忙不迭地叫喚道:“鬆手,鬆手!”
壯丁們聽聞,鬆開壯碩的手臂。怎料才一放手,路斯比就心急火燎地躥了出去,行動矯健得完全不似花甲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