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靈寶君,就不能不提她家的狐狸小妞。靈寶君一並生了三個兒子、五個女兒。因她的風流性子,孩子們多少遺傳一些,對男女之事的花花腸子總比別的妖怪多一些。三個兒子剛剛化人,就被山下的女子迷了眼,哭著鬧著要去人間尋找幸福。過了兩年,大兒子被妻子家請的道士打瘸了一條腿,哼哼唧唧地單腿跳回山上;又過了兩年,二兒子瞎了一隻眼回來;三兒子持續的時間長一些,據說迷住了人間的一個縣主,可是縣主未過幾年,又迷上了一個美少年,暗中謀劃殺夫,狐狸三少黯然地趁夜逃回靈寶山。從此,三隻公狐狸每夜對月傷春悲秋,望著山前的淡海長籲短歎。四個初初長成的狐狸小妹吸取教訓,不再去人間尋找伴侶,嫁給了生得俊俏些的公妖怪。但諸位皆知,既是妖怪,又大多非天生美貌的族群,生得好看又能好看到哪兒?狐狸小妹們花容月貌,個個都覺得自己委屈,總去人間養些漂亮的小情夫,以慰寂寞。公妖怪夫君們聽聞,竟到人間把那些情夫給生吃了。狐狸小妹們更荒唐,聽聞此事,又把自己的夫君們給吞了,搬回靈寶山,隨母親一同做寡婦。從此,老幺狐狸小妞雖漸漸長大,但絕無公妖怪問津。
靈寶君一想起此事,就老淚橫流,點著一眾女兒的頭道:“我不記得我養的是一群黑寡婦啊,怎麼就能腦缺到把丈夫給吃了呢?”
靈寶君也因此事,日日把小女兒帶在身邊,悉心教導,不肯讓她跟姐姐們一起玩耍,生怕最後的女兒也學了壞毛病。狐狸小妞喚秋梨,長得跟秋梨也有些像,身材臃腫,滿麵斑點。性情倒十分好,沒有姐姐們的半分凶悍,但因從未見過生人,所以很有些怕羞。
奚山君把扶蘇背來時,秋梨怯怯地躲在老母親身後,看著一向熟悉的奚山君和她背著的全身都腫了的怪人。
“奚山君來了。稀客稀客。”靈寶君抿嘴笑了笑,拿著龍頭拐杖指了指腫了的扶蘇,“他是誰,如何了?”
奚山君笑道:“仙君且看看吧,似乎不行了,我查不出病症,隻能向仙人求助。”
靈寶君滿眼笑意地瞅了奚山君一眼,頗意味深長地道:“你應是知道我這處的規矩吧?”
秋梨羞紅了臉,垂著頭,不敢看奚山君。
奚山君卻嬉笑道:“知道知道,我保證秋梨姑娘嫁給好人家。”
靈寶君繃緊臉,嚇唬她道:“可不許你拿你們家的那群猴子搪塞。他們太窮,秋梨一天食八碗米飯,你們家養不起!”
秋梨羞得耳朵都紅了,嗔怪地看了母親一眼。
奚山君拱手喏喏:“我們家這樣窮,哪裏配得起姑娘呢?我說的好人家,可是人間的好男兒。”
秋梨的臉變白了,麵目上的點點斑點更加清晰。靈寶君皺眉,“人間不可。人間的男兒都顯浮躁虛榮,不成體統。雖說我們家世代與人都有些聯姻,但這些年,我奉法旨,去人間巡視夜遊,見每家每戶頂上都是黑煙滾滾,便可知,如今人心不古,已不複先聖時期教化。”
奚山君笑道:“這樣家中冒青煙的豈不一目了然?總有好人選,仙君大可放心,都交給我。”
靈寶君猶豫一陣,可看了看女兒的容貌,最後還是點了頭。她拄著拐杖去瞧扶蘇,拿拐杖奇怪地在扶蘇身上敲打一番,才吃驚地拿長袖掩麵道:“這孩子竟染了瘧疾。快抬走,快抬走,治不得了,治不得了!”說完,便要閉門送客。
奚山君也吃了一驚,詭異地看了扶蘇一眼,問道:“真治不好了?”
靈寶君拉著女兒離得老遠,怒道:“我還騙你不成!也勸你早些把他燒了,不要遺禍我們千裏一脈!”
奚山君蹙眉許久,才踢了蜷縮成一團的扶蘇一腳,冰冷地笑了,似乎還有些鬆了口氣,“這樣,也就沒辦法了。你時運不濟,莫怪我。”
鄭國國都七商最近幾日,搬進了一家大戶,不知世係何家,但排場不小,家資頗是肥厚。這大戶初到七商,便高價盤了十幾家酒家、茶社、布坊、染織場、珠寶鋪子、楚紅館,惹得一眾大商眼紅熱議。聽說當家的是個老頭兒,姓有蘇。這姓頗怪,倒像是上古氏族,隻生得幾位姑娘。他們家的大姑娘管著珠寶鋪子,據說戴著幃簾出鋪子,一陣邪風刮過去,把紗帽刮掉,竟是個國色天香的美人兒。全七商的男子都沸騰了,到有蘇家求親的人擠滿了宅前的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