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奚山卷·青城(2)(1 / 2)

天君對二尊爭來鬥去心中早就膩味得不行,麵上卻笑道:“自是依允,然則彩頭卻教寡人定吧。贏了的,三千年內,瞧見對方,都要行禮,心中不得流露憤懣之情。至於人選,也由寡人來擇。一個靈寶門下,一個道德之徒,皆爾等得意門徒,道心不移之人,誰先棄道,陷落凡塵,便作輸論如何?”

二尊皆稱善。

靈寶門下的人選,落到了奉娘身上。天尊旨意,若她能贏,不拘什麼手段,屆時立下功德,定能得以飛升。

“與孤何幹?”扶蘇詫異了。

奉娘隻管鶯鶯嚦嚦地哭訴:“公子哪知,天君旨意,我此次不僅要附身到七十年前的青城殿下,也就是您的姑祖身上,更需勾搭得當年的雲相爺放棄道心,喜歡上青城殿下,這才算贏。奴雖法力不弱,可用此倒行逆施之法,走了魂,並無暇顧及真身,需龍氣嗬護七七四十九日,以防野獸啄食。可龍氣豈是尋常可得?奴無法,這才想起公子。”

奚山君冷笑,“好個陛下!你糊弄誰呢?尋常野獸誰敢近你之身?定是你得了消息,道德真君要趁你施法之時,派門人損你真身,你這才想起扶蘇。扶蘇未死,尚是百國太子,料你猜想,道德真君到時定然也要顧慮幾分。你打的好主意。我善於卜卦,尚不知道德真君究竟支持誰做人間君主,若他存心要害扶蘇,躲他還來不及,哪有自己送上門的道理?”

奉娘可憐道:“公子是山君未來夫婿,山君在旁,又豈會袖手旁觀?”

奚山君心下不喜奉娘三分,覺得她心思太過陰毒,此一事,既利用了扶蘇,又利用了自己。奚山君麵上不顯,腦筋轉了轉,卻誠懇道:“不是我不肯幫陛下的忙,隻是此事說來,倒也不必陛下這樣大費周折。隻是陛下一心向道,素來沒有凡心,反而不易贏了。然則,若依照我法,你得了彩頭,來日,還需借我一樣東西使使。”

這一年,青城殿下二十歲,按照紀元,是她喜歡上狀元郎雲琅的第二年。

長公主每日起榻,總有兩樁事要辦。

第一樁,對鏡梳妝貼花黃,努力打扮成世間最美的姑娘。第二樁,走到太液池盡頭的尚書閣,等待入閣的少年雲琅。

等到他拒絕自己的愛意,青城便沿著霧氣終年不散的河畔走回太液池的源頭,這一天便結束了。

太液池河畔有許多垂柳,綠蔭伴著日光,望過去,是天與地的恒長,瞧不清楚遠方。

青城這一路走得十分無聊,便時常與宮女在青石板上比賽。劃拳分勝負,小公主常常輸,瞧著宮女一雙白兔般的小腳,乖巧認真地往前跳著一格又一格。她慢慢就離自己很遠了,隔著風,揮著帕子仰頸道:“殿下,這裏能瞧見雲郎。”

青城常常直呼雲狀元的名字“雲琅”,到最後卻惹得身旁一眾芳心都跟著她喊了“雲郎”。說不清,喚他的名字,到底是因為驕傲,還是卑微了。她覺得自己很驕傲,可是,那些了解她的女孩兒們,聲聲喊著“雲郎”,卻無意識地讓她隻能這樣卑微。

倒也不知為何這樣喜歡雲琅,可是,這種感情,似乎如一朵花,栽到了再合適不過的土壤之上。她時常夢見他,時常假裝不經意地邂逅他,也許是在橋邊,也許是在花間,也許是在宮宴,也許是在朝堂。這宮中朝中總在發酵,哪一年哪一日她又不顧規矩,振振有詞地罵走了番邦求親的王子,或者挽起袖子同求親的世家子幹了一架,臉上掛了彩。青城是世間最不懂規矩的姑娘,少年雲琅常常對這死皮賴臉的邂逅顯得無奈,卻隻能對她微笑。她並不時常想起雲琅,因為隻要一想起他並不喜歡自己的事實,心裏便難過得快要窒息死亡。

雲琅字白石,是福州雲氏嫡長孫。雲氏已經許久沒出這樣出類拔萃的人才,一族都視他為希望,可是他卻自幼喜道,目下無塵,眼中除了君王百姓與朝堂民間,從未花費些微時間思索過這些人情瑣事,尤其是男女之事。

母後為人溫柔敦厚,時常委婉提醒道:“忍冬,天上的星星月亮也很好看,你為何隻想著看看,卻從沒有想過得到呢?”

那些,是太過遙遠的東西,隻能仰望著、欣喜著,卻永遠無法得到。故而,如同雲琅呢。

父親理宗陛下拔出鋒利的禦劍,扔到她腳下,怒氣衝衝道:“我成家從未出過這樣窩囊的公主,也從未出過這樣不識抬舉的閣臣。你要麼殺了他,要麼自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