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安靜了。無論是昭人還是東佾人。
帳內人咬牙切齒,“昭太子,好手段!”
扶蘇冷道:“我要爾等承諾,有生之年,絕不犯昭!”
聞爽握緊了皮套,臉氣得發青,“若我不肯呢?”
瞎子無眼,垂頭平淡道:“那便俱投東海,做一池夜叉,依君宏願又何妨?”
額戴明珠,一身棗色鎧甲的殿下成覺卻忽而拊掌,笑了起來,“佑吾太子華蓋天下,運道無雙,天助也!”
靠著一支簪,拾了天大的功勞。
“孤無天助,倘使此簪歸爾,不過廢物。”
沒用的,沒有人能得到這個令符,包括他的父皇。隻有流著秦家血的扶蘇才能驅使秦門祖輩相傳的陰兵。每一代秦家人與鬼王訂下盟誓,死後不入地府,不慕輪回,但成陰兵,魂碎沙場,忠君報國。
扶蘇撫摸著簪,低頭問道:“大昭主帥何在?”
章戟跪倒在地,啞聲道:“罪臣在。”
“傳孤旨意,修書東佾上皇,若不賠我大昭枉死兩萬餘人性命,安頓三關百姓損耗,十萬佾人同兩位殿下,俱填東海。”
“是。”
“傳孤旨意,將軍章戟私欲熏心,遲不發兵,貽誤戰機,禍害蒼生,罪孽深重,然存一念向善,能迷途知返,猶有可姑息之處。孤命爾為枉死軍民修萬民祠,跪六十年兩萬日,謝罪萬民,此生壽盡便下一世償還,你可願意?”
“老臣……遵旨。”
扶蘇摸索著,把紅得發亮的玉簪又重新插入了醜娃娃發髻,隨後,沉默良久,才道:“傳孤旨意,行軍陰符者,先後秦族遺。孤及冠娶妻,令符為聘。”
雨中,身著白色鎧甲的小將軍依舊靜靜地看著他,溫柔不語。
這劊子手啊。
成覺陰冷帶怒,用金弓對準了白衣的雲簡,昔日的黃四。
他卻看也未看一眼,白袖化去了厲箭,遙遙伸出如玉一般的右手,微微一笑:“殿下,拿來吧。”
成覺不怒反笑,打量雲簡許久,才道:“瞧你形容,並非凡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雲簡不答,走到瞎子麵前,握住他的手,輕聲問他:“大哥,我殺你,你可恨?”
扶蘇幾乎捏碎他的骨頭。
雲簡便笑了,“這就好。若無愛的女人、恨的男人,活在人世還有什麼生趣呢?”
他伸出手,輕輕一招,成覺囊中的木盒就到了手中。黃衣少年從中掏出兩粒眼珠,雙手冰涼,緩緩放入了扶蘇空蕩蕩的眼眶中。
“莫要再做睜眼瞎了,相公。”
扶蘇睜開眼,少年一手抹麵,已變成了那癆病鬼。
是奚山君。
布偶變成了碎屑,隨同簪子從他胸口飛出,繼而沒入奚山君袖中。
她伸手摸索他眉眼,“我知你恨我入骨,可瞧著這事實,你還是要謝我。我殺你,你方有活路。”
她握著那簪子,垂目道:“你的聘禮,我先收下。”
扶蘇麵無表情,一雙明亮的眼睛卻不知為何,不停地掉著眼淚,他捂著胸口,與她一指之距,麵麵相望。
奚山君轉目,遠遠看著臉色已然灰白的章大姑娘,突地笑了,彎著眼道:“你害他無妻無子,歸根結底,不過是不願與他終生為伴。姑娘莫怪本君心計,映得你是蠢了些,隻是我亦在此局中,人生長短,須得試一試,才不後悔。”
東佾退兵了,至聞聆繼位,終此一生,未曾來犯。東佾答應賠償兩萬被坑殺的將士家屬,每人十兩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