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雷楞了一秒,“今年不準備過生日了。”雷雷說:“上個月對麵病房乳腺癌一個四十出頭的女病友在病房裏過的生日,所有的人都去吃了蛋糕。那天她精神特別好,說是病情有了好轉。”
雷雷眼神裏充滿了疲憊和不甘心:“第二天她就走了,毫無征兆突然病重,搶救了一個晚上沒救回來。之後大家都不過生日了,說是迷信就是吧。到這裏來的都是死馬也當活馬醫的。”
文措心裏酸酸的:“四年都撐過來了,一定會好的。”
雷雷笑了笑:“我每天都把這句話當做真的,不然根本撐不下去。”
文措原本就是感性的人,這下聽到雷雷這麼說,更是紅了眼眶。
雷雷卻還是樂觀地笑著:“萬裏走了我才明白,人總要死的,既然還活著,每一天都該開開心心,這才不枉費這條命。”
雷雷眼窩深陷,多笑了一會兒都沒有力氣。文措實在不忍心,扶著他躺下,坐在床邊和他說話。
“阿姨呢?”文措問。
雷雷仰著頭看著天花板:“得病第一年大家還都不肯放棄,女朋友抽了空也會過來。第二年第三年,身邊的人漸漸都麻木了,女朋友看不到未來,也走了。我爸媽還要生活,我看病要錢,不可能一直陪著,每天送一次飯過來,我熱了吃兩頓。反正也吃不下多少。”
“第四年,人世間的冷暖也看得差不多了。”雷雷說:“有時候也想放棄,可真的臨近死亡,又會覺得害怕。”
雷雷看了一眼文措滿是手串的細瘦手腕,手串的縫隙中裏滿是醜陋的疤痕。他十分語重心長地說:“文措,別那麼奢侈,你知不知道你想要放棄的,是這裏住著的每個人拚了命砸光了身家都得不到的東西?”
“……”
離開雷雷病房的時候,文措覺得心裏有如十級台風海嘯過境。以前建立的很多東西都被刮得亂七八糟,無形中有什麼淹沒了她許多自以為是的想法。
她突然想起陸遠曾對她說:生命隻有一次,如果拿來浪費,怎麼對得起辛苦活過的這些年。
那時候她想,這幾十年已經這麼辛苦,繼續下去不是更加痛苦嗎?
可是如今她看著還有人這麼辛苦隻為活著,突然覺得有些動搖,也許,她真的不該那麼奢侈。
文措一邊想著心事,一邊低著頭向醫院外麵走去。
走著走著,突然一雙溫暖的大手猝不及防地搭在了文措的肩上。
文措被嚇了一大跳,一反手下意識一掌揮了過去。陸遠雖然反應算快,仍閃避不及,文措的一巴掌打在了他的下巴上。
陸遠一邊摸著自己的下巴一邊抱怨:“怎麼這麼暴力,動不動就動手啊?”
文措原本還有幾分歉意,聽他這麼說,立刻轉了語氣:“誰讓你想嚇我啊。”
“誰嚇你啊,我老遠就喊你了,你沒理我。”
“沒聽見。”文措是真的沒聽見。
“想什麼想這麼認真?”陸遠問。
文措抬頭看了陸遠一眼,沒有直麵回答他的問題。文措見他手上拿著幾張A4的檢驗單,好奇地問他:“你生病了?”
陸遠睨了她一眼:“不會說點好的。隻是來做個身體檢查而已。”
“什麼毛病啊?”文措眼珠子轉了轉問:“查不舉的原因嗎?”
陸遠瞪大了眼睛正準備飆髒話,就被一口口水給嗆住了,咳了半天,忍不住吐槽:“你這姑娘說話到底有沒有一丁點尺度啊?”陸遠瞪她一眼:“我舉得好好的,你才不舉!”
文措一看到陸遠那氣急敗壞的樣子,原本有些陰霾的心情就瞬間好了十二分,之前腦子裏想得那些亂七八糟的也一掃而空,她理直氣壯地說:“我本來就沒東西可舉。”
陸遠一拍腦門:“我是不是瘋了?怎麼和你在這討論這個。”陸遠在文措麵前總是落於下風,也懶得與她爭辯:“我走了。”
說著,頭也不回大步流星向前走了。
文措知道這回玩笑開過頭了,趕緊亦步亦趨跟了上去:“舉神,舉仙,舉霸王,舉博士,別生氣啊……”
陸遠被她越說越跑。文措跟他的腳步跟的有點累了:“你逃命啊你!”
“可不就是怕了你麼!”
陸遠突然停了下來,倏然一轉身,文措沒有及時刹住腳,猛地撞到陸遠懷裏去了。
文措腦袋撞得眼冒金星。陸遠見她那樣子,輕歎了一口氣,粗魯地將她抓了過來,用手給她揉腦袋。力道不輕不重,姿態不親不疏。
文措習慣了陸遠的溫柔,開玩笑說:“我剛才是不是很像齊達內?我頂你個肺啊!”
陸遠蹙了蹙眉,“你……”
他正準備開口訓她。就被一聲遠遠的呼喊打斷了。
“陸遠?”一道溫柔的女聲不遠不近地傳了過來。
陸遠和文措同時抬起了頭搜尋那聲音的來源。最後陸遠的視線落在正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