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半柱香之後,流蘇終於來了。
月光透過窗欞,斜瀉在她窈窕的身段上,罩上一層清輝。她像是第一次添燈燭,沒留意房內的擺設,被什麼東西給磕了一下,失聲驚呼了起來,雖然隻是輕微的一聲“啊”,也足以讓蘇景衡聽到了。
真是個毛糙的丫頭,蘇景衡唇角一彎,想象著此刻她呲牙裂嘴的表情,應該是非常可愛的。
也不知道她隨後嘟囔了什麼,一陣悉索聲之後,燈重新亮了起來,蘇景衡忙閉上眼睛,假裝熟睡。
夜色寧靜,流蘇大著膽子來到床前。輕紗床幔於兩側勾起,她一眼就看到了他。
床榻上的蘇景衡麵色安逸,呼吸均勻,倒不似白天那般可惡。朦朧的燈光下,他仰躺著,發絲不亂,堪堪披在枕巾兩側,一身寢衣也沒什麼皺褶,妥妥地貼著身。連睡覺都能保持這樣好的儀態,流蘇真是服了他。
想起他還是皇上那會和她不多的幾次共寢,他總是霸道地將她抱住,像牛皮糖似的貼緊她,求歡時最讓人看不慣,撒嬌、哄騙、耍無賴,各種方式輪番上場,她哪裏招架得住,連連失防。如今倒好,他一夜好眠,她徹夜失眠。
讓人垂涎的胸膛就在眼前,流蘇沒有多加猶豫,低下腰,輕輕將自己的臉貼上去。貼近的瞬間,她長籲了口氣,雙手擱住他兩邊的手臂上。還是那樣的寬闊和溫暖,她想念這一刻很久了,如今夙願得償,一意縱情,自然覺察不到底下的身子有多麼的僵硬,而蘇景衡也在她抱住他的那一刻,倏地張大眼。
鼻翼裏不再是熟悉的龍涎香,卻是這一夢裏蘇景衡慣常用的胰子香氣,一樣的好聞。
流蘇攤開掌心,輕輕摩挲著他的臂膀,半晌,才吐出幾句話,“你個沒良心的,就這樣把我給忘了?說什麼許我生生世世,才一世你就不要人家,你說,叫我如何甘心?”
蘇景衡被這莫名其妙的告白差點給震暈了,說是告白其實也不盡然,這簡直是在指責他忘情忘愛,不負責任嘛。可是,這又是打哪發生的事,他怎麼一點都沒印象,更別說和人家女孩子許下誓約。他失憶過嗎?此時,他完全糊塗了。
“唉~”頓了頓,趴在他身上的小人兒繼續道,“我想明白了,大師說的對,我不能再害你,這一世我放過你,能多些和你相伴的日子也就夠了。你放心,等我出去後,我不會再纏著你,總歸我也沒多少日子了……”
流蘇在他身上好一陣溫語,才戀戀不舍地離開。蘇景衡照舊閉著眼,聽聞她走遠並關上門的刹那,才神情複雜地睜開眼。
蘇景衡不能解釋他為什麼不推開她,不喝斥她,不責罰她。隻知道她離開他懷抱的那一瞬,他悵然不舍。那股子馨香,貼近的嬌軟身軀,不可否認,他有些心動。
這一晚,她的囈語像魔咒一樣縈繞在他腦海裏,他根本無法入睡,心裏反複著她說的話,奇怪又透著溫情的告白——她對他有意,卻打算放棄,好像是這樣子的。
他一頭霧水,卻也知道有個突破點,就是那個菩提寺的玄空和尚,他似乎知道真相。既然如此,事就好辦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