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葉寺,大雄寶殿內,僧人們聚集一堂做晚課。
殿外,雨聲淅瀝,天地平添一份寂寥。
堂上佛祖寶相莊嚴,耳邊紛紛杏花細雨,一派寧和。蘇景衡的心,卻祥和不起來。
他靜靜走到智空師父的禪房前,站定佇立。
“是子曇嗎?不去晚課?”禪門輕開,智空走了出來。
“師父!”蘇景衡頷首一禮,“徒兒有事要與師父說。”
“嗯。”智空笑了笑,“可是心中有了主意?”
“師父說的沒錯,徒兒已有主意。”
智空點頭,“進來說吧。”
穩坐蒲團,見智空盤坐在一旁,蘇景衡開口:“師父,徒兒決定了,不去阿耶寺做主持。”
智空閉目側聽,問道:“還有呢?”
“徒兒決定一輩子留在迦葉,哪裏都不去。”
智空睜眼,眼神炯炯看向他,“子曇,你此番決定因何而下?”
“徒兒,徒兒想侍奉師父到終老……徒兒也不願離開迦葉,這裏的一切太熟悉,離開此地去其他的地方,徒兒怕不習慣。”蘇景衡徐徐說道。
智空微微一笑,“子曇言不由衷,子曇心裏有障,境思已亂。”
“不是的,師父。”蘇景衡微曬,“是,是徒兒再三思慮後的決定。”
“你心呈亂相,心有不安。可是為了流蘇姑娘?”
蘇景衡低頭斂眉,抬眸時露出迷惑的神情,“師父,徒兒的心亂了嗎?”
“心不是心,因物故心;物不是物,因心故物。子曇,為師曾與你說過,明心見性。流蘇姑娘之事不應是你心亂的理由。你要看清自己的心,更要加持心念,勿動心幡。”
蘇景衡愣了愣,低頭沉思。再抬頭時,眸色明澈如水,幹淨的不帶一絲雜塵。
“師父,徒兒記住了!”
智空望了望他,眼含擔憂,“如今你是記下了,卻不知何時又會忘記。”
聽了這話,蘇景衡眉頭一擰,似有不解。
智空歎了歎,謂道:“子曇,你終究年紀尚淺,紅塵之事未有經曆。雖有佛心,卻未開啟;萬法於心,卻放不下。為師怕你終有一日把持不住,做下違悖佛祖之事。”
“放不下?”蘇景衡低喃,須臾後晏晏一笑,“師父多慮了,徒兒願下誓言,一生侍奉佛祖。”
智空擺擺手,輕緩出聲:“無需多此一舉。若你今後走出山門,也是佛祖的意願,為師不會怪你。”
“師父。”蘇景衡低低輕喚,自己這般無用,竟然讓師父如此擔心。他一時心中難過,不知如何回答。
智空看他,眼含慈悲,“子曇既已下定決心,為師自然答應。且留下吧,幫著為師看顧好迦葉。”
師徒二人又交談了幾句,蘇景衡這才走出了禪房。
雨聲漸歇,古鬆滴水,滴答成歌,為這寂靜的夜帶來幾分跳脫。蘇景衡一掃來之前的抑鬱,心神安寧。
遠遠地,瞧見在他禪房前站立的一道倩影,他略一遲疑,悄然走近。
“蘇景衡……”流蘇惴惴不安。
蘇景衡啟唇,神色淡淡,“我不會離開迦葉。”
不會離開迦葉,也就不會丟下她!
吊了一天的心終於落下了,流蘇欣喜若狂,正要再說,蘇景衡抬腳進門,落了栓。
“回去吧。”
縱然被關在了門外,也掩不住流蘇雀躍的大嗓門:“蘇景衡,你真好,你真好!”
門內的蘇景衡歎著氣,卻有一絲笑意浮在唇邊,在暗夜中綻開,彌漫成一種叫溫柔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