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心劫,心魔(1 / 2)

手裏是需要注釋的經書,蘇景衡卻一個字都落不下。

昨日信誓旦旦,絲毫不為洵澧的威脅所動。但是,自那以後,他心裏時而煩躁,時而愧疚,念過靜心咒也無用。

這樣的情緒一直延續到午後,有小廝來報,說澧王爺送來一禮,為之前的魯莽致歉。

蘇景衡不為所動,卻聽小廝臨走時嘀咕了一句:“可真邪門了,澧王爺竟然給大師送個女人過來。”

話雖輕,還是鑽到了他耳朵裏。蘇景衡當即就坐不住了,心情激動,舉步就往外去。

時光定格在那一刻,明媚晴朗的午後,亭亭站在院中的流蘇。

她似乎是一路跑過來的,雙頰沾染著誘人的嫣紅,看到他時,眼神晶亮,像掬了一汪的清泉,要將他吸進去。

蘇景衡心跳如鼓,有一瞬的呆愣怔神。恍神間,他的迦葉,他的佛祖,他素日裏念叨的阿彌陀佛,全不如他眼裏的那一片嫣紅。

短暫的目光交*纏,流蘇錯開視線,徑直走進小屋。

還氣他呢?

蘇景衡苦笑,眉間飄起愁雲。

流蘇踏入房內,視線上下左右掃了一遍,最後落到門口的蘇景衡身上。

“你和澧王爺做了什麼交易,他肯放我回來見你?”

出人意料的一句,蘇景衡愣了愣,說道:“沒有交易啊。”

“我不信!他會這麼好心?”

“不信我也沒辦法,我說的是實話。”蘇景衡緩緩走近。

想起這一陣子的經曆,流蘇惱他恨他,隻說了兩句,她就不想再說了,低頭看向桌上的經文。

這樣的沉默相對,蘇景衡很不適應。在兩人的相處中,流蘇一直擔當著話多者的角色,沒話她也能說個沒完。

看來這次,她打定主意不理他了。蝌蚪似的異域文字,也虧她一眨不眨地盯著看。不是一向很討厭,也很不耐煩嗎?

也罷——

“你的傷……好些了嗎?”

現在才知道問?晚了!

澀澀的眼珠子迅速轉動了幾下,流蘇的忿然之心被激的高漲,從而沒有體味出蘇景衡問這話時,聲音裏那一絲難以覺察的關心。

“你不會自己看?”她挑釁地揚起頭,將那道疤,曝露在光線之下。

白玉光滑的額頭,爬上了一條疤痕,結了淡淡一層薄痂。

不是很深,她的劉海也擋住一些。然而,落在蘇景衡的眼裏,還是引起一陣心悸。

她本剔透無瑕的肌膚,她本飽滿光潔的額際,如今卻被這條醜陋的疤占據了顯著位置,猙獰而可恨!

心難平,嗔念起——是他害得她變成這樣;也是他沒有保護好她,反累她受傷!他握緊袖中的雙拳,兩隻烏瞳射出妖異的光來,像是,像是要將那條疤痕吃掉一般。

從沒見過他這個樣子,如此駭人的眼光,流蘇忘了自己的不快,低低喚了一聲:“蘇景衡。”

沒有回應,他的烏眸照舊直直盯著。

流蘇怕了,抬手去推他,話裏帶了點哭音,“別這樣,蘇景衡,我怕……”

“阿彌陀佛!”蘇景衡低頭。他這是怎麼了,嗔念是毒蛇啊,他修禪二十年,為何還沒能參透?他心生惱意,雙拳握得更緊。

“我這樣子,是不是很難看?”流蘇顯然會錯了意。自己再怎麼不在乎,在喜歡的人麵前,一點瑕疵都不願意示人啊。

“沒有。”蘇景衡念著靜心咒,雖已看不到那道疤,可不知怎的,它老在他麵前晃悠,引他嗔念。

“念什麼咒語啊!不許念,不許念了!”流蘇最討厭他和她說話時,冷不丁地默念咒語,他念的還少嗎,對著他的佛祖去念好了!

蘇景衡撚著佛珠的手僵住,抬眸看她,無奈道:“好,不念就是了。”

流蘇氣未平,憶起當日之事,諸多疑點,問道:“蘇景衡,為什麼裕王爺會派人守在山下?為什麼你一定要送我走?為什麼澧王爺也要擄走我?這一切的一切是不是跟你有關聯?”

蘇景衡默不出聲,一雙眸子卻盡染著太多含意,似悲鳴,似歉意,更有一些她看不明白的情緒。

她懂了!

“原來真是我想的那樣。”流蘇頹然,輕喃道。

“對——對不起。”蘇景衡再次低下了頭,眸中泛著苦意。

“誰要你說對不起,誰稀罕啊!”流蘇緊咬下唇,滿腔怒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私自就為我安排好一切?這是我的事,我的事,你憑什麼私自就為我決定一切?”

猶不過癮,她掄起手給了他一拳,眼眶迅速紅了,“你怎麼就知道我不願意留下來?你以為我怕死?還是你覺得,由始至終我都是你的一個包袱,一個負擔,所以你再也承受不住了,所以你忍心我一個人流浪在外頭,誰也不認識,誰都可以欺負我,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