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在第三天傍晚終於有了轉機。
洵裕找上蘇景衡的時候,他正失魂落魄地癱坐在木椅上。
“子曇,你可還想救流蘇?”
“救,救……”他一片灰白之色的臉,頓時有了精神。
“洵澧要造反了。”洵裕突然說了這麼一句。
蘇景衡眉頭微蹙,不明白他話裏的意思。
“他身邊的幕僚裏有我的人,他要造反,時間定在今夜午時。”洵裕微微歎了口氣。
“這與救流蘇有什麼關係?”
洵裕搖頭,朝廷要亂,蘇景衡心裏惦記的卻隻是救人。
“乘他攻入皇城,我們可以乘亂把人救了。”
蘇景衡大喜,衝著洵裕深深躬禮,“裕王爺此舉對貧僧有再生之德,貧僧不知何以為報。”
洵裕笑了笑,“子曇莫要客氣,我是真的仰慕你的才學,想和你結為摯友。以前的事,我也有錯。如若這次能將流蘇姑娘救出,我的愧疚之意也能減少一些。”
蘇景衡但笑不語,眉宇間的緊迫卻是分毫不減。
“子曇,救出流蘇後,你有何打算?”洵裕不動聲色地看他。
蘇景衡一怔,麵露苦惱之色。
終於到了這一天,逼他做選擇的時候。救下流蘇之後,他要怎麼辦才好?送她遠走,一個人?不,他不放心。他的心,在這一次的事件裏被他看的清清楚楚,他再也不想離開她了。可如果,跟著她一起走……
“子曇,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安排人製造一個假象,你和流蘇雙雙被殺的假象。隻是,你舍得嗎?”洵裕添了一把火,催他下決心。
蘇景衡闔目不語,心中激動難平。二十年的侍佛生涯,他已經將這樣的生活化作骨血,遵從並習慣,他從沒想到過另外一種生活。他能嗎,他能做到嗎?
“子曇……”洵裕在催。
終於,蘇景衡緩緩睜開眼,清俊如玉的臉上恢複成一片從容。
“裕王爺,貧僧願意遠遁他鄉,還請王爺給我師傅帶個話,就說我,我愧對他。”
洵裕點頭,“如此甚好,我這就去安排人手布置一切,午夜之時,我會派人來接你。”
蘇景衡雙掌合十,再一次給他行了個禮。
洵裕抬腳走到門口,蘇景衡這才想起洵澧造反的事,問道:“裕王爺止步。此次澧王爺造反,應屬大事。怎的貧僧見王爺的神色並不怎麼擔心?”
洵裕回頭,神秘地衝他一笑,“子曇放心,如果連我都已察覺他有叛亂之心。我那精明又多疑的父王怎麼會覺察不到?他隻是在等,等證據確鑿,好給某人致命一擊。可憐我的皇兄,巴巴地還做著皇帝夢,卻不知那夢會要了他的小命!”
皇家之事果然非比尋常,連父子兄弟之間都要算計。
蘇景衡唏噓不已,“如此說來,流蘇若僥幸得救,事後,萬一聖人追究起來……”
“無妨,”洵裕擺手,“死牢離皇宮不遠,二哥為求事成,特領了五千近衛逼宮,這麼多人衝向皇宮,難免會殺個眼紅。此事你不用擔心,等我的人來接你就是。”
寥寥數語,終於讓他安了心。
是夜,天空下起轟隆隆的雷雨,天色暗沉,唯有東北處皇宮的上空,被一片火紅照亮。
這一夜,白馬坡的侍衛早早被調走,整個草廬顯得十分空寂。
當馬蹄聲和嘶鳴聲在門口響起的時候,幾乎同一時間,蘇景衡衝出了屋內,奔向馬車。
“她呢?”剛靠近,他就著急問話。
“請大師上車,王爺命我帶你去一個地方。”侍衛有禮地打開車門,蘇景衡往裏一瞥,空空無人。
他失落不已,強壓住內心的不安和擔憂,迅速跨入車內。
“駕——駕”馬車衝進雨幕,以迅雷之勢前行。
這一路,蘇景衡的心隨著馬車的顛簸忐忑不已。
“籲——”馬車終於停了,蘇景衡忙不迭地下車,卻發現外麵有一個亭子。看周圍情形,似乎走在哪條山路上,四周環繞著青山。
“請大師在此稍後,裕王爺說了,你等的人馬上就會來。”侍衛說完這些,駕起車又走了回頭路。
雨水小了些,蘇景衡難耐心中焦慮,站在原地等著,竟忘了在亭中避雨。
不多久,視線中出現一點亮光,在夜幕中不停遊弋。他凝住眼神,深深望去。
那是一輛馬車,車前掛著一盞宮燈。
這一刻,他心跳不已,拳頭微微攥起,又不自禁地微微鬆開。
流蘇坐著馬車,看著外麵黑曈曈的暗夜,心中百感交集。當日被判死刑,她早已心如死灰,將生死置之度外,可如今,她不但逃了出來,前麵還有個人等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