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民區的小樓外幾個老頭老太太在鍛煉身體,清晨露重。街上行人兩兩,由於肥胖而生生把小雛菊穿成向日葵的中年大媽,提著菜籃的年輕少婦,背著書包疾步快走的小學生。
小區建築是磚紅色偏俄式風格的房子,整整齊齊排列著。挨近大門的那棟,二樓的玻璃貼有反光膜,讓人不能一窺裏麵的情形。
段錦是被冷醒的,即便是冬天這溫度也太異常了。
黏膩冰冷的空氣像一層冰膜一樣包裹在段錦的身體的所有皮膚上,一粒粒雞皮疙瘩遍布在裸露出來的手臂上。他使勁往手心裏呼著氣,但是從嘴裏吐出的氣息卻比周圍環境還要寒意刻骨。
他看著室內溫度計上顯示的25度的適宜溫度,忽然覺得這一切寒意不是周圍冬季空氣的原因——畢竟開了一天空調的熱氣足以溫暖這不到二十多平方米的臥室。
他直覺那種冰冷的顫粟感就源自他的身體深處,渾身的血管好像流著的不是鮮活滾熱的血液而是滿是冰淩的北極融化的冰川。
“砰砰,砰砰,砰砰。”段錦一時竟然想要去撫摸自己胸腔規律跳動的心髒部位,手剛抬起就聽見門外傳來一個不耐煩的聲音:“303,有你的信件。”隨之是更加粗暴的敲門聲,段錦啞然失笑。
自己怎麼忽然變得疑神疑鬼了起來?
尋常冬季不見的連綿細雨飄飄搖搖從鉛灰色的厚重雲層中落下,段錦雙手使勁交錯摩擦幾下好像能把這不詳的雨汽和黏膩感從皮膚上驅趕出去。
他聽到郵遞員越來越大的敲門聲,那聲音好像在他耳膜上震動,表示出執著的意味。然而,段錦覺得會是誰給他寄信呢,會不會是.......?
想到這裏,他渾身不由震顫起來,忙甩甩腦袋,來不及穿上鞋子就光著腳跑到玄關處打開了門。
映入眼簾的是對門棕紅色嶄新防盜門的樣子,沒有任何人?空蕩蕩的空氣帶著無孔不入的潮水味道鑽入段錦的鼻孔:“奇怪了,難道幻聽?”其實他心裏是不相信這個答案的——任何一個正常人都不會相信自己幻聽,大概是惡作劇吧?隻剩下這個答案了,段錦冰冷的雙腳已經快麻木沒有知覺,他伸出右手攬在門把手上準備關門了。
“——303的信件。”
一個沙啞不成聲的破碎語句從空氣中飄到段錦的耳朵裏,他身體自衛性往後跳:“!”
循著聲音,段錦看到一個個頭僅僅到他腰部的人。似乎他已經習慣於藏匿,剛才段錦向外打開門的時候已經快速隱藏在門後的陰影裏,這時輕飄飄的一句話跑出來,但是段錦發誓他沒有看見這個郵遞員動過嘴巴。
剛剛中氣十足的聲音和火爆的急性子敲門聲先入為主的讓段錦以為郵遞員是一個高大的山東或者東北漢子,而不是麵前這個躲在陰影裏的人——沒有任何歧視的意思。
“信件在哪裏?給我吧。”段錦故作自然道。那個隱匿在黑暗中的人伸出一隻手,手上挾著潔白的信件,那隻手臂上布滿疤痕和燒傷的痕跡還有水泡就像毒蟾蜍的表麵!段錦伸出的手指尖不由顫抖了一下,隨之冷靜接過信件。
段錦覺得那人可能是重度燒傷所以不願見到人吧,他體貼的先是背後身去,聽到遲緩的一步步下樓的聲音逐漸遠去。
但是段錦忽然有了一股衝動,那衝動化為喊叫從他的嘴巴裏傳出:“這信是從哪裏來?”段錦那突如其來失禮的喊叫讓他萬分後悔,但是已經下到看不見位置的遲緩腳步聲卻在段錦出口時驟停,他的心也跟著好像懸了起來。
在段錦以為對方會說些什麼時,那腳步聲和意想之中的回答都沒有出現。
自己這是怎麼了,怎麼從今天睜開眼的一切都覺得那麼不對勁?想要下樓去看一下那郵遞員的情況,腳步聲已經沒再響起了,但是按照速度來說他應該還沒有走出樓道才對。
但是這多餘的好奇心卻被身體越來越低的溫度影響,我現在需要的應該是一個火爐而不是某個答案,他想。
急急跑到床上,段錦瘋狂的蓋了三床被子,他此時覺得仿佛就要把自己淹沒在棉花與被麵中間。
雖然依然鑽入骨縫般寒冷,段錦也無法隻好就這樣在被子裏打開信件讀了起來。漂亮的字體躍入眼中,段錦看著姓名一欄不由扯起嘴角露出一絲他自己都不曾察覺的溫暖微笑。
穆本兮!
這個可愛的瘋子是自打三年前神秘旅行之後給自己的第一封信,真是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啊。段錦忽然覺得僅僅是看到他的名字,似乎就驅散了些寒冷。
拆開一塵不染的嚴嚴實實的信封,段錦一顆有些泛暖的心卻驟然一緊。那信紙分明沾染了大量的血跡,一股濃鬱的甜腥味直深入喉嚨。他的大腦裏瞬間閃過無數淒慘畫麵,與此相反的是他的手指利索又有調理的急速伸展著信紙。
有一大片被血暈染的已經看不清楚,段錦從破碎的詞語中拚湊成完整的話語,很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