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太陽已經下山了，一抹紅霞稀稀拉拉地掛在西天上，像一醉酒的漢子。小鳥像箭頭一樣飛竄，它們要趁著僅有的光亮趕緊回家。
村莊漸漸暗了下來，縷縷青煙像妖嬈的女人在半空中賣弄舞姿。幾聲狗叫，幾聲雞鳴，還有幾聲呼兒喚女的聲音在寂靜的天地間飄蕩。
黑早生前後左右看了看，沒有一個人從這裏經過，不由有些膽怯。俗話說：好漢不吃眼前虧。黑早生算不上什麼好漢，但也不想吃眼前虧。
黑早生不動聲色，看他們想幹什麼，心裏盤算著：先來軟的，實在不行再來硬的。
你不服氣是吧。來，揍他。四兒看到黑早生不吱聲，手一揮說。
其他幾個孩子像一群狼見到了一塊肉似的慢慢圍了上來。
黑早生一看要吃虧，扔下草筐和他們打了起來。開始，上來一個小瘦猴，被黑早生撂倒了。又上來一個胖點的，也被黑早生撂倒了。
兩個倒地的站了起來，眼睛盯著四兒，等待號令。四兒明白他們的意思，再上也是打敗仗。
還有三個小孩似乎比瘦子和胖子都弱，更不敢上前了。四兒瞪著眼過來了，說：嗬，行啊你，怪有勁啊。來，一起上。
黑早生一邊退讓一邊說：有本事一個一個來。
四兒似乎不想多說，上去抱住了黑早生的腰，其他孩子餓狼搶食般圍上去，一下把黑早生撂倒了。
他們五六個人一起上，黑早生當然不行了，被他們死死壓在身下。接著，四兒又指揮著，把黑早生用藤條五花大綁在一棵樹上。
這回老實了吧？四兒喘著粗氣端詳著黑早生，用鐮刀拍打著黑早生的腮幫說。
黑早生像英雄似的昂著頭怒目注視著他。
四兒把黑早生踢打了一陣，開始用鐮刀刮黑早生的小腿。先是刮掉了皮膚上的茸毛，又把腿上的表皮刮掉了，最後，腿上被刮得滲出了血絲。
黑早生一開始還像英雄一樣不吭聲，可到後來，實在痛極了，眼淚下來了。他同夥也好像不忍心，對他說：黑早生哭了。
四兒這才站起來哼了一聲說：哭，讓他哭個夠，誰讓他充能來？和我作對，堅決消滅。
又轉過身對黑早生說：讓你小子長長記性，這就是和我作對的好處。
他咬著牙圍著黑早生轉了一圈，兩個賊眼珠子像風車似的突突轉，頭還不住點著，像腦血栓後遺症。旁邊有棵洋槐樹，樹身上長滿了尖刺，他開始審視樹，看一眼樹，看一眼黑早生。最後，他掰下幾根尖刺，挑出一根又粗又長的，在嘴裏嗬了一口氣，瞪著眼看黑早生的傷處，看著看著，突然把尖刺紮到黑早生的腿上。黑早生大叫一聲哭了起來。
四兒奸笑著說：你不是怪英雄嗎？我叫你英雄。說完，第二根又紮進去了。
黑早生的尖叫驚動了放牛回村的梅嬌。梅嬌母親在山上幹小工時把一隻眼睛戳傷了，回家後不能幹重活，生產隊安排她放牛。每天放學後，梅嬌都要去山上幫母親放牛。梅嬌放牛，母親就可以早點回家收拾家務。
今天的牛好像沒吃飽，一直不樂意下山。天快黑了，梅嬌才把牛趕下來。可還沒到跟前就聽見黑早生哭。梅嬌一看是四兒一夥在欺負黑早生，把牛拴在一棵樹上，跑回村跟黑早生父親說了，黑百順趕緊跑來了。四兒一看有大人來了，扔下黑早生跑了。
父親幫黑早生鬆開梆，又把紮進黑早生腿上的四根洋槐刺拔出來，幫黑早生背著草筐回家了。在路上，父親並沒讓黑早生再去報仇，而是恨恨地說：以後少和那幫小狗日的來往，人家有勢力，咱惹不起。
晚上，梅嬌還過來看他，臨走說：早生哥，你以後出門得找個一路的。
黑早生也知道找幾個幫手對自己有利，可除了梅嬌，誰還會幫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