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振縣看到父母都健在，也就放心了，可烏鴉報喪，誰家要死人呢？他們家四周都是樹木，很遠才有一家姓李的。李家幾個人都二五中十，正在壯年，沒聽說誰有病啊。
也許是烏鴉在這裏休息的。振縣想到這裏，心情好多了，他知道，父母都九十八了，走也是早晚的事，隻要今天沒什麼問題，等給王早家把祭祖的豬殺了，他就全天候地守在父母身邊。
振縣轉身要走，想到母親還在等他的答案，於是大聲說：睡覺不拴大門，連屋門都不拴，萬一進來小偷怎麼辦？
母親耳朵有點聾，但還是聽清楚了，於是笑著說：嗨，家裏連老鼠都餓跑了，賊來也是白來。
那也不能大意，不還有兩口棺材嘛。可都上上好的柏木，現在像這樣十二個頭的少找了。
振縣說的十二個頭的棺材，就是用十二棵柏木做的。材蓋、梆、底各用三棵整柏木。這樣的棺材，埋在底下，幾百年不會腐爛。
父親當然心疼他的棺材，都九十八了，說用就用，於是說：偷不去，我耳朵靈著呢。
振縣出來的時候，父親還是交代了一句：你走的時候把大門對好，別讓風刮開了。
振縣走出大門，把大門對好。走下台階，還有些不放心，就回頭看了看。不看不要緊，一看嚇一跳，隻見兩個瘦骨嶙峋的人蹲在大門口。渾身烏黑，衣衫襤褸，眼睛放射著藍幽幽的光。振縣不由大喝一聲說：誰，蹲門口幹嘛？
振縣的喊聲起到了作用，兩個人眨眼之間就消失了。振縣怕自己眼睛出了問題，轉頭去問小鬧，看沒看見門口有兩個人？
小鬧嚇得手哆嗦起來，馬燈也跟著哆嗦，那豆粒大小的火苗跳得更厲害了，小鬧說話的聲音也變了：哪有啊，您別嚇唬俺，哪有什麼人啊，俺什麼沒看見。
振縣想到：難道是鬼？隻有鬼行無蹤去無影。
一想到鬼，振縣想起了二老，看了看樹上的烏鴉，一種不祥的征兆油然而生。他不由緊張起來。他沒馬上走開，而是圍著老宅子轉了一圈，在確信沒有什麼人時，才決定離開。臨走，振縣還是不放心，去問小鬧：你說實話，咱剛才不是遇到鬼了？
小鬧嚇得兩手抱著膀子，兩隻眼睛像陀螺似的突突亂轉，吞吞吐吐地說：您老人家可別嚇唬我了，哪裏有鬼啊，我就看著黢黑一片，什麼也沒有。剛才肯定是您老眼昏花，看馬虎眼了。大晚上的，可別說什麼鬼了神了的，嚇人。
振縣一直幹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的活，好像並不怕鬼。但他怕二老怕鬼。都那麼大年紀了，可經不起任何風浪了。
不對啊。振縣還有些不死心，瞪著眼睛邊轉圈邊說，不對啊，剛才明明看著有兩個人蹲在那裏，不像個人樣，不是鬼是什麼？
小鬧不說話，上牙和下牙在打架，那嘚嘚嘚的響聲在寂靜的夜晚像鼓聲那麼響亮。
走吧，別說了，看你嚇的。振縣說完，跟著小鬧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