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長銀去找李氏，說豬不見了。李氏跟著長銀來到豬圈。
看吧。長銀嗯呐著鼻子說，什麼沒有了就剩幾根豬毛。攔門、擋牆都好好的，你說它從哪裏跑的？難道鑽地下去了不成？
李氏低頭看了看豬圈，突然，身體成了直棍，直挺挺地向後仰去。長銀趕緊用手接住，才避免了李氏摔在地上。門口的人看到了，都跑了過來。長順焦急地問：怎麼啦，怎麼啦？
挺過去了。長銀嗯呐著鼻子說。
大家七手八腳地上前急救，李氏終於被就過來了。可當長順問：娘，您怎麼啦。
李氏突然站了起來，忽地一聲跳進了豬圈裏，接著又跳了出來。那姿勢和敏捷程度，就像當初那頭豬跳欄。
很多人上去阻攔都攔不住。劉敬禮過來了，說：誰都別動，她被鬼附身了，看看她說什麼吧，說完該說的話，自然就好。
李氏跳了幾個來回，站在豬圈裏說話，聲音是振縣的：那頭豬你們別找了，找到也不能吃它。這是頭好豬，要不是它，我這一路上不知要遭多少罪呢。在黃泉路上，到處是豬的冤魂，它們見了我就像見到仇人似的向我撲來，拿嘴巴子拱我。要不是這頭豬，我早被供散架了。給你們說啊，那頭豬千萬不能吃啊。
說完這些話，李氏不再說話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她緩緩睜開眼，喘著粗氣說：我怎麼了？感覺著那麼累呢？
在場的人不好說什麼，都紛紛說：你剛才到處張羅事的，累昏過去了。
李氏這才想起了丈夫，淚雨一樣下來了，雙手撫摸著雙腿嚎啕大哭：我的那個人啊。
幾個弟媳上來，連拉帶拽地把李氏弄進屋去。
長銀拿著殺豬刀還在豬圈前張望，邊張望邊自言自語：不對啊，好好的一頭豬怎麼說沒就沒了呢？
說了幾句，長銀突然翻牆跳進豬圈去了。長三看見了，他是長銀的親弟弟。以為哥哥也被鬼附身了，大叫起來：快來啊，我哥也犯大嬸子的病了。
劉敬禮正和長順在商量事，一聽忙跑過來問：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我哥也跳進去了。長三指了指豬圈說。
劉敬禮和長順趕緊把脖子伸得長長，向豬圈裏看。
長銀並沒有向李氏一樣跳進跳出，而是蹲在豬圈裏扒拉豬吃剩的豬草。豬吃剩的豬草都被堆放在豬圈的一角，等到下了雨，加上豬糞尿一漚，就是上等的肥料。現在是初春，裏麵還沒有化凍，那堆草料沒經過漚製，還保持著草料的本色。
你幹嘛的？長順先問。
長銀站起身來，對長順說：大哥，你拿張鍁來，我挖挖看，是不是豬藏裏麵去了？
劉敬禮用力地把脖子伸了伸，問：有鮮摸樣嗎？
活鮮。長銀說，就是天太冷，接著就凍上了，不拿家什弄不動。
長順轉身跑了，幾秒鍾就提來一張磨得瓦光錚亮的鐵鍁，遞進去說：你輕點啊，要真在那裏，別紮破了皮弄髒了肉。
長銀沒說什麼，接過鐵鍁，用力向兩邊扒拉，隻幾下，就發現草堆下有一撮黑豬毛。
在這裏的。我心想呢，又沒長翅膀，怎麼說不見就不見了呢？長銀笑著說。
長順又拿來一把钁頭也進去了，兩個人一會刨、一會鏟，費了半天勁，終於把豬挖出來了。豬已經死多時了。
長銀拿出殺豬刀要剝皮。很多年了，長銀殺豬不再燙豬而用剝皮了。
劉敬禮上來說：不能剝。
長銀嚇了一跳，狐疑地看著劉敬禮的臉問：咋了？
剛才你大嬸什麼情況你忘了？劉敬禮說。
大家都在思考。而且都同時嚇得哆嗦起來，異口同聲地問：這豬不能動？
對。劉敬禮說，哪裏挖出來的哪裏埋上。
長銀和長順看了看那一堆肉，有些戀戀不舍地抬起來，扔進豬圈裏，把坑挖深，把那頭豬又埋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