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黑早生一連幾天都沒見艾梅的蹤影，也就不再去找了。因為黑早生要上初中了，可一些新政策的出台，讓他很糾結。
上學，黑早生內心有說不出的高興，因為在學校裏，黑早生感到既充實又快樂，可被告知政治和常識開卷考試，語文、數學要閉卷考試。
現在看來，考試是家常便飯了。升學、工作、晉級、提升等等，都要進行考試。可在那個年代，什麼都不需要考。升學，都是義務教育，除了四類分子的後代隻能上到小學以外，其他貧下中農的孩子上初中都是免試入學，上高中和大學都是推薦，找工作呢，也不用考，老百姓的孩子沒有資格出去工作，單位都時興接班，老子退休子女接班，而工廠呢，那些幹部子女都吃國庫糧，工廠隻有吃國庫糧的才能招工進廠。那真是：老子英雄兒好漢，你有本事也幹看。
老百姓做工的地方隻有像林場、碳廠裏的裝卸工能輪到，一天一塊二毛五，但這種讓人豔羨的工作也得是領導的親戚朋友的才能幹。所以，一聽說上初中還要考試，他們心裏就不高興。何況他們基本沒學過多少東西，考試考個什麼樣他們心裏沒譜。但上級既然規定了，隻能捏著鼻子受。
考試那天，語文對黑早生來說不是什麼難事，好像沒費多少事。數學費了一番周折，也馬馬虎虎，可考政治的時候，他們都犯難了，因為壓根他們就沒見過政治課本是什麼樣子。老師倒是很負責，不知從那裏找來了幾本政治課本，有兩人一本的有三人一本的，沒有的也不著急，隻要前後左右有做的，他伸著頭去看，填空、選擇題看一眼就行。但到了問答題，都傻眼了。課本他們沒見過，知道了題目上書本上找根本找不到，特別是那些涵蓋麵比較寬泛的題，根本不不知道怎麼答。老師過來了，看誰在做哪一題，就悄聲說：某某頁。
黑早生像得到了指點迷境的神手指似的，歡天喜地去尋找，可往往頁碼找到了，答案還是找不到。黑早生會胡謅八扯，不管對不對，黑早生都讓試卷不留空白。許多同學對於上學沒有多大吸引力，幹脆一個字不寫就交卷了。有個調皮的學生不但梅做一道題，還在試卷後麵空白處寫了打油詩：孫子出題難，兒子監考嚴。老子不會做，回家去種田。
不過，打油詩不是隨便寫的，那個同學唄找到了家門，被家長狠狠訓斥了一頓。
事實證明，當時考好考不好都一樣，隻要你想上學，就都有學上。
開學的時候，黑早生他們被分成兩類，一類在村裏上，另一類在聯中上。黑早生村在聯中上的隻有五個人，有四個是和黑早生一樣被村大隊書記在大喇叭上點名批評過的，隻有一個是學習稍好點、學校有人的。
黑早生雖然是曾經的壞學生，但現在是學習尖子、一直當著學習委員了，被當好學生留了下來。當然也包括梅嬌。
不過，走後門去聯中的那個所謂好學生，不久後悔了，原因是那年的初中有三年班和兩年班，他被分到了三年班。黑早生和梅嬌在村裏的都是兩年製班。
有一天，他見了黑早生很遺憾地說：你們多好啊，上兩年就畢業了，他們得多上一年。可誰也沒想到的是，黑早生最後要比他們三年班上的時間還要長。
黑早生的教室是門市部改的。門市部為擴大規模，把曾經差點把黑早生淹逝世的那個汪塘填平了，在那裏蓋了比原來大一倍的新門市部。
說來有意思，那個汪塘填平，村裏和門市部沒出一分錢，都是那些先進青年學雷鋒做好事不留名，趁夜間悄悄填的。總共用了不到一周的時間。
新門市部落成了，舊門市部留給了大隊。大隊派人把櫃台砸光，放上桌凳，就成了他們的教室。
教室不正規，有個地方可以湊合。可老師也不正規。增加的一個班級，老師要重新組合。代課老師中上過高中的沒有幾個，隻能瘸子堆裏拔將軍。最後，就是語文老師難選。學校是在沒辦法，就把戚老師用上了。他是右派，但在老百姓眼裏並不壞。而且他上過大學，教初中語文，可以說小菜一碟。可不久調走了，去了國辦中學，換了上過高中的文成。數學老師唐守文因為超生，被大隊開除了，就選剛畢業的高中生教。不過，找了幾個人，時間不長就都走了，有的是因為偷過東西，有的是因為小隊缺記賬的，有的因為和村幹部鬧了仗。老師輪換像走馬燈似的讓人應接不暇。
到了年底，半年的時間居然換了七個數學老師。換老師並不可怕，隻要學生肯學，成績也能上去，偏偏學校沒給學生訂課本。沒有課本，老師又經常換，學生的學習積極性就大打折扣，沉積在黑早生心裏的放蕩不羈的性格又像春天的野火似的蔓延起來。
這時候唐山大地震的餘震還在人們心裏不時動一下，學生上課不能在教室裏，移到村西小樹林裏，黑早生對枯燥無味的文字和數字漸漸失去了興趣，就想標新立異找點別的事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