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文喜看到黑早生流淚了,似乎也感覺話有些重了,用胳膊夾著钁頭向別的地方走了。
姐姐遠遠地聽到了文喜的叫罵聲,抬頭看見是黑早生,拿著钁頭過來了。姐姐從小對黑早生很好,從不讓黑早生受委屈。
姐姐過來時,文喜走遠了,姐姐問:剛才他罵你了?
沒有。黑早生把還沒有流淨的眼淚強忍住,帶著苦澀的微笑說。
不要怕,要是他罵你,黑早生去找他。姐姐顯然看到了黑早生的異常,於是說。
黑早生又搖了搖頭,說:真沒有。
姐姐還是看到了黑早生情緒的異常,兩隻眼睛在他臉上掃雷器似的掃來掃去。黑早生盡量不去看姐姐的臉,低下頭去收拾地瓜。姐姐沒說什麼,回去幹活了。
姐姐走了以後,一個念頭一直在黑早生腦海裏盤旋:怎麼樣才能離開這個鬼地方呢?可一個稚弱得風一吹就倒的一個山區老百姓的孩子,老天給安排的出路似乎並不多。除了麵朝黃土背朝天,就是背朝黃土麵朝天,再沒有別的出路。
也許是天無絕人之路,就在黑早生最失落,最無助的時候,一鄰村的同學來了,氣喘籲籲地跑過來了。他是黑早生初中同學,叫陳冬冬。以前和黑早生來往不多,今天怎麼突然來了。黑早生無奈地苦笑著說:你怎麼來了?
陳冬冬說:到處找你找不到,原來你在這裏。
黑早生狐疑地問:你找我幹嘛,有什麼事嗎?
董老師老師讓黑早生務必找到你,問你還想不想上學?
黑早生苦笑著說:現在什麼時候了?秋假都快過去了,上還有什麼用?
董老師說了,像你這樣的學生,隻要努力,過了年來上,照樣能考上。
這時候,文喜的身影又像鬼影似的出現在不遠的地方,黑早生如夢方醒:剛才還盤算著怎麼樣才能離開這個鬼地方,現在機會不來了嗎?考上考不上,不試試怎麼知道?人們常說,有棗無棗打一竿子。萬一有漏拉的棗呢?打一杆子不就有收獲了?於是,黑早生不再猶豫,把钁頭扛在肩膀上說:好,上,什麼時候去上呢?
董老師說,你隻要樂意上,隨時都可以。
黑早生招呼沒打,也不在乎這半天工了,扛著钁頭頭也不回地回家了。
母親正好在家,黑早生說明情況,母親二話沒說,包了一包煎餅,黑早生背著煎餅和書包跟著那個同學走了。
學校在五村中央,中心完小的最後排。學校大門朝南,進門是一座老房子,好像是地主留下的,那是老師辦公室,所有老師都在那裏辦公。門口一棵高大的白楊樹,上麵掛著一個銅鍾,上下課用它報信。也沒固定人,去上課了,誰先出門誰去打,下課鈴就隨便了,到了時間,有不上課的老師,出來打幾下,都去上課的,誰先下課誰打。老師辦公室東側是老師宿舍和夥房,中間有個小門,裏麵是一個院,那是班傑等教育組領導辦公和休息的地方,那裏還有個小夥房,班傑好喝酒,幾乎每天中午喝下午都有人喝酒。當然那時條件差,酒是散酒,菜是大鍋菜。
老師辦公室西側從前向後是四排教室,前三排每排都是兩口教室,是小學生用。西麵是操場,在第三排教室西側,還有一棵幾人才能合抱的大白楊樹,夏天枝繁葉茂的時候,幾乎能遮住半個操場。最後一排是他們複習班。一共三口教室,兩個複習班,用了兩口,最東邊一口當了男生宿舍。在老師辦公室後麵,還有一口教室,當了女生宿舍。
董老師見到黑早生很高興,他妻子、班主任老師張老師也很高興,他們把黑早生安排在一班最後一排座位上,鄭重其事地向全班同學介紹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