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I 漚珠槿豔 17 全盤皆輸
我們在清潔工大力的揮掃聲中醒過來，天光微亮，星光隱去，新的一天已經來臨，每一天都是嶄新的。
顧雨澤揉揉眼睛，有點恍惚地望著我。他的下巴上，有一道被我頭上發卡擠壓的花紋壓痕，看上去有點可愛，又有些好笑。可還沒等我的笑容完全綻放，他仿佛又變回了一個陌生人一般叫了聲：“林以沫？”
我慌亂地理了理頭發，說：“我們回學校吧？現在走回去差不多快開門了，或者，先去吃點早餐吧？”
他皺了皺眉，口氣有些埋怨：“你怎麼還沒回去？你在這兒待了一晚？”
“你喝多了，我就……就陪陪你。”我仿佛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說話有點底氣不足。
他也用手捋了捋頭發，用力揉了揉太陽穴，好像漸漸想起了昨夜的事，臉上忽然浮現一種難堪的羞赧，一種歉意的溫柔，抬頭看了看街對麵，早餐小販正在出攤，一家永和豆漿也已開門迎客，他又伸手撫了撫我的頭發，說：“走，我們去吃早餐。”
我們走進了對麵的永和豆漿。我分別吃下了一碗豆漿，三根油條，一盤煎餃，他卻沒怎麼吃，隻是殷勤地幫我拿小碟，取吸管，自己隻喝了幾口豆漿，就一直盯著窗外看。
當我終於喝完最後一口豆漿，他如釋重負的吸了口氣站起身來，一副著急走的樣子。
我們一同走出店門，他卻在店門口站定，踟躕不前，支支吾吾道：“要不……要不你先回學校吧！我們早上沒什麼課，我……我想回家換身幹淨衣服。”
他拍拍我的肩，朝反方向走。此刻，我的心情卻無比歡悅，那個奇妙的夜晚，有一刻讓我覺得我和他無限接近，近到仿佛可以走進他心裏，那個突然發生的不具名的吻，那些瞬間的錯覺，都仿佛成為一種美好的暗示，一種甜蜜的契約。而我清晰無比地記得，醉酒的他，在我耳邊親口說：“忘記她，我就能找到我自己了。我會忘記她。”
我腳步輕快地走在回校的路上，哼起一首跑調的歌：“記得要忘記忘記，我提醒自己，你已是人海中的一個背影，長長時光，我應該有新的回憶……”
回到學校時，校門早已開了，寢室裏，她們正起床盥洗梳妝。黎惟妙正端著臉盆從水房出來，盯著我看了幾秒，板著臉說：“林以沫，你夜不歸宿。”
“呃！沒辦法，交了損友。”我心虛地回答。
丁老大調侃我：“得了吧！騙鬼呢！看你滿麵春風的樣子，一點也不像是去做情緒垃圾桶的樣子啊！倒像是和小愛人約會去了。你最近已經兩次夜不歸宿了哦！”
“哪有，真的是好朋友失戀了我去陪陪。”我蒼白無力地為自己辯解。
“好吧活雷鋒，我相信你，你相信自己嗎？”她笑笑，夾著資料袋走出了寢室。
寢室裏隻剩下我和黎惟妙兩人，她劈麵迎向我，冷靜得出奇，語調也不急不緩：“沫沫，你知道嗎？愛就像一個漩渦，你要小心，別掉下去。”
我反問道：“那你呢？你從漩渦裏拔出來了嗎？”
她忽然憂傷地笑了，眼神暗淡下來：“愛就像一個漩渦，有時越掙紮，隻會越陷越深。所以，我們要做的，就是一開始別掉進去。”
“幹脆不要愛了？”
“是。無愛一身輕。”她穿一件白裙子，飄飄蕩蕩清清爽爽地出去了，像一朵輕快的白雲，可我知道，她的心事，像一團蓄滿雨滴的烏雲一樣重。
我也匆匆梳洗了一下，下樓向教學樓走去。這些天去大教室上課，或是去自習室溫書，我都不動聲色地選擇坐得離黎惟妙很遠，我時刻機不離手，生怕錯過顧雨澤的每一個電話或短信，我不知道他哪一刻會打電話來，我隻能等。
可自從那晚之後，他仿佛失蹤了一般。三天後，我終於按捺不住，主動給他打了個電話，關機？竟然是關機？他到底在搞什麼鬼？
我坐不住了，決定去他們男生公寓樓找他。
我們這所奇葩的大學，就是有這點好處，對女生無比寬容和尊重，女生隻需在樓門口的宿管歐巴桑那裏登記一下，就可以隨意進入男生宿舍。
我鬼鬼祟祟地上了樓，其間在樓梯和走廊看到了好幾個女生大搖大擺地走過，又聽到某寢室裏傳來女生的歡笑聲，我才放下心來，大大方方地向目的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