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I 漚珠槿豔 19 墮落這件事
黎惟妙再有小女生心事,也不同我說了,雖然表麵上還是和我最要好——去食堂吃飯會等我一起,借筆記給我抄,買奶茶總是雙份,在雜誌上看到漂亮的衣服還是會歡喜地叫我去看,但我們的心已經隔了千山萬水了。我們之間絕口不提顧雨澤,他是我羞恥的傷口,是我公開的秘密了,黎惟妙心裏非常清楚,我在她和顧雨澤分手的那段日子,企圖乘虛而入趁火打劫,而她聖母一般原諒了我,依然和我做朋友,我不是應該感激涕零嗎?衝著她的寬容大度,我也應該和顧雨澤保持禮貌而克製的距離,不要再越雷池一步,那個曾經有點破碎的顧雨澤,現在完璧歸趙了,我的光榮使命也就完成了。顧雨澤也心知肚明地履行著這個規則,沒再聯係我。
這天,我準備去佟大偉的住處喂狗,竟在校外遇到了許久未見的顧雨澤。他滿臉嫌惡的表情,用鄙夷的語氣說:“林以沫,你墮落了。”
“我怎麼了?”
“你小小年紀,就和男生同居,你對得起自己?對得起你的父母嗎?對得起關心你的人嗎?”他變身教導主任,義正詞嚴地質問我。
我那顆小心髒又沒出息地亂了拍子,他仍然關注我、關心我,雖然誤解了我,可這種誤解,帶著點小甜蜜,甚至帶著些微微的醋意,讓我很受用。我反問了一句:“關心我的人?誰?你嗎?”
“對!林以沫,沒錯,我很關心你,畢竟,畢竟我們還是朋友。”
“朋友?做不成戀人做朋友?一般虛偽的人都用朋友來做托詞。”
“你這是在怨恨我嗎?你在向我報複?向我示威?就是用這種方式?幼稚,可笑。”
本已打算和他心平氣和談一談的我,瞬間被他這幾句話激怒了。我幼稚,我可笑?他的無端指責讓我委屈極了,可我不想對他解釋,就像他送走琪比和我一句解釋也沒有一樣。我誇張地冷笑一聲:“報複你?向你示威?為什麼?我為什麼要這樣做?沒錯我是喜歡你,可你我之間沒有這麼深的恩怨,我犯不著。我交什麼樣的男朋友,我們在一起做什麼,沒必要向你彙報吧?”
這一刻我一定是被什麼神仙附身,伶牙俐齒條理清晰說得顧雨澤無言以對,他定定神,依然好脾氣地循循善誘:“沒錯,你交什麼樣的男朋友,在一起做什麼,我是管不著,我隻是以一個朋友,哦不,就算是熟人,同學,旁觀者的角度,給你一些忠告可以嗎?女孩子要自尊自愛,然後才得人愛,你這樣自輕自賤,自暴自棄,最後傷害的隻是你自己。你們班那個蘇雅,不就是例子。”
我的耳膜像針紮一樣難受,如果說這話是勸慰和忠告,為什麼我聽起來句句是侮辱和輕賤?我從鼻子裏哼哼了一聲:“你眼中的我,就是這樣的?你這樣認為,我也沒辦法。”我越聽越傷心,越說越傷心,抬腳欲走。
他卻一把拉住了我,厲聲問道:“你還要去嗎?”
我甩開:“你管不著。”說完覺得不解恨,我又加了一句,“鬆開,我男朋友等著我呢!”
“林以沫,你看看你現在像什麼樣子。”他用我曾經教訓他的話和語氣來教訓我,說完也覺不解恨,又加了一句,“你和應召女郎有什麼區別?”
啪——他的話音未落,我的一巴掌已經呼了上去:“你渾蛋。”
他下意識地捂住了被我打過的臉,難以置信地望著我。血!血從他的手縫絲絲縷縷地冒出來。
我嚇壞了,連忙緊張地上前,掰開他的手:“讓我看看。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從耳根到下頜,有一道細長的傷口,血正順著他的脖子滴滴答答往下流。我下意識地縮了縮手,那一定是我手上的那枚戒指接口處劃傷的。那枚銀戒指,還是有一次和他們去淨雲庵,在山下賣旅遊紀念品的小販那裏買的,戒麵上鐫刻著蓮花,很便宜,我和黎惟妙都很喜歡,顧雨澤就買了下來,我們一人一個,黎惟妙那個過不久就丟了,而我這個一直戴著。
他也看到了自己手上的血,傷口大約也灼痛起來,他氣急了,一把推開了我的手,大聲喊道:“你神經病啊!誰以後管你誰有病。”
說完,他氣呼呼地走了。
我當然沒有再去佟大偉那裏。我心情糟透了,他罵的那些話久久地在耳邊盤桓縈繞,像鋼針一樣錐心,傷心的同時,我又忍不住胡思亂想,為他的傷口擔憂,他會不會就此毀容?如果毀容了怎麼辦?黎惟妙肯定不會要他了吧?那些愛慕他的女生也該繞道了吧?如果那時,我還是會不計前嫌接受他的,就像斷臂楊過之於小龍女,像盲了的紫薇之於爾康,真正的愛情就是不管貧窮富有無論健康疾病都要不離不棄。我這樣想著,感動得自己整晚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