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II 塵盡光生 01 親愛的妹妹
有一天，薑黎黎問我：“喂！你知道什麼是愛嗎？”
我竟無言以對。原來愛就像生命一樣，是一個如此高深的哲學命題。於是我端起酒盅自罰三杯。
她嫵媚而甜美地笑了：“愛是陪伴啊！就是你孤單的時候有人肯花時間陪你。”
就這麼簡單？我對這個答案有點失望，可仔細想想，好像又很有道理，於是又自罰一杯。接下來，薑黎黎宣布了一個爆炸性的消息，她說：“我找到了那個人，所以，我要結婚了。下星期。”
我驚愕地張大嘴巴。
到了她說的下星期，在她說的酒店門口，我見到了新郎，才知道她不是鬧著玩。她的消息雖然宣布得倉促，可婚禮辦得一點也不倉促，白紗和鮮花，美酒和蛋糕。新郎是個帥大叔，三十出頭的樣子，據說薑黎黎是在畢業前的那場失戀中遇到他的，她獨自一人去黑暗的電影院一邊看電影一邊流淚，就像曾經在遊泳池裏流淚不會有人看見一樣，可這次，被旁邊的帥大叔看到了，帥大叔體貼地遞了一張紙巾。
兩人認識後約會了幾次，帥大叔向她表白，說：“我很喜歡你，做我女朋友吧！”薑黎黎說：“婚姻是愛的最高表白。”帥大叔就勢說：“我們結婚吧！”然後她就答應了。
作為最好的朋友，我很肉痛地包了一千元的紅包，於是當月的工資三分之一就沒了。
薑黎黎後來過來給我敬酒，很惡俗地故意炫了炫她手指上的鑽戒，悄悄附到我耳邊說：“告訴你哦，結婚的好處，第一天就體會到了。”
我不純潔地誤以為她在講黃段子，嫌惡地皺皺眉，她卻話鋒一轉，說：“結婚可以收份子錢啊！你抓緊啊！小葛朗台。”
我眉毛一挑，底氣十足：“想結婚？分分鍾的事。”實不相瞞，在畢業後數月的辦公室生涯裏，有兩位男子不同程度地對我表達好感，我們雜誌社的美編小王每次吃飯的時候都把他盤裏的雞腿給我，他總是用父親一般愛憐的眼神看著我說你太瘦了應該多吃點，我懷疑他眼睛有問題。另一個是樓上一家IT公司的職員，我常常在寫字樓頂層的露天咖啡屋與他相遇，我們友好地談談環境汙染、交通堵塞、食品安全、房價上漲，偶爾他會在下班時開著他的車子說順路載我一程，後來和他另一個同事閑談才得知他的住處和我並不順路。我正在猶豫接受誰的示好，這是個難題。
婚宴結束，新郎新娘請我們這些至親好友去新房。
新房地處繁華路段，鬧中取靜，大三居，純南向陽，一百八十度落地窗，雕花大床。
結婚真好。我站在客廳一幅油畫質感的婚紗照前感歎著。這時薑黎黎換好了衣服走過來，環顧新房一周，說：“怎麼樣？房子不錯吧！”口氣裏有一種暴發戶的揚揚自得。
我不吝讚美：“太漂亮了，姐夫真給力。”
她滿足地笑了笑，卻說：“其實，買下這套房子，我還得感謝你。”
我一頭霧水：“感謝我？”
“你知道嗎？這是周郅剛的集團公司開發的樓盤，我和老公去看房子的時候，你猜遇到誰了？周大象，他回來了，現在幫他爸爸管理公司。嘿！他竟然還記得我，給了我們一個很大的折扣。”
“哦！那真是太好了。”我木木的，皮笑肉不笑地說。
“你裝什麼啊？要不是看你麵子，人家認識我是老幾啊？”
“我的麵子可真大啊！那怎麼辦？你害我欠人情了，房子退回去吧！”
薑黎黎瞪了我一眼：“死開！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旋即又正色道，“說正經的，周大象很關心你呢！之前好幾次托人向我打聽你的消息，那天買完房子後又特意問起你。”
“問什麼？”
“問你過得好不好？現在在做什麼工作？開心不開心？”
“你怎麼說？”
“我當然說你好啊！還把你新的電話號碼告訴他了。”
“你……你這個女人，真是見利忘義啊！”
“我就不明白了，周大象好歹也算一高富帥，如今還是海歸一枚，你們當初不是也曖昧了那麼久，後來怎麼就不了了之了？”
“土豪的世界你不懂。”我答非所問地敷衍了一句。要我怎麼說呢？即使是我最好的朋友。告訴她其實周郅剛是我爸，周大象是我哥，告訴她我媽媽是小三二奶，被大奶害死了。這不是在拍狗血的家庭倫理劇，我是個自尊心很強的少女，是個愛麵子的人。
薑黎黎見我意興闌珊，也沒有再多問，被新郎叫走招呼客人去了。
生活永遠比電視劇狗血多了。沒過多久，我竟然失業了，而失業的原因真是令人難以啟齒，我被性騷擾了。我們那個胖胖的主編，將我叫到辦公室借著討論選題的名義，一雙眼珠明目張膽地掃描我的胸部；工作聚餐的時候，叫我坐他身邊，一雙鹹豬手在桌底不老實。“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像韓劇裏那些有個性的女主角一樣，把一杯飲料潑到了主編的臉上，晚上我連夜寫好了一封辭職信發到了人事部的郵箱，第二天一早就去收拾私物，領了工資辦完手續，半個小時後，我成了一個無業遊民。
這個社會唾棄無業遊民，從小歌謠裏就在教育我們：“小喜鵲造新房，小蜜蜂采蜜糖，幸福的生活從哪裏來，要靠勞動來創造。”無業遊民不可以坐吃山空，我在屋裏痛定思痛了三天後，決定出去找工作。
我喂好狗狗，關好煤氣，出了門。對，我現在住在佟大偉的那套房子裏，他畢業後和女朋友去了國外，托我幫他照看狗狗和房子。
我在人才市場和新的畢業生拚殺了一會兒，投出了十幾份簡曆，老實說，中文係這種萬金油專業，還是比較好找工作的。下午回到住處，我又製作了一份電子簡曆分別投到前程無憂、智聯招聘、58同城，第二天，就接到了不少通知麵試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