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晨被老鴇帶到古樓最高層的一間名為“暖香閣”的屋子裏。暖香閣裏,橙黃的微弱燈光透著一股朦朧,宛如夢境。一縷縷青煙從屋子中央小圓桌上的香爐溢出,香氣撲鼻。散發著墨香的木質屏風,掛著青紗帳的大紅木床,樟木衣架,柳木梳妝台,使得整個屋子洋溢著古色古香。
從沒體會過這等意境的艾晨自然被迷得神魂顛倒,連老鴇是何時離開的也沒有注意。他被牆上的字畫,雕刻有精美圖文天花板下的古典式吊燈,梳妝台上古時女子用的胭脂香粉所吸引,像遊魂般遊蕩其中。
暖香閣正廳東側有一偏廳。宛如小瀑布的落地珠簾將兩廳隔開。偏廳略比正廳高,像榻榻米,上麵鋪著一層白毛地毯。一架頗有古韻的古琴擺放其中,好不愜意。
“咯吱”,暖香閣的木門被緩緩推開。一個妙齡女子手持一麵團扇掩住半邊臉,閑步邁了進來。她身穿一襲古典紗裙。那紗裙有兩層,外層為刺有藍色圖案的白紗,裏層為粉紅色裹胸綢緞裙。她長長的頭發盤了起來,用金釵玉簪在頂上豎起一個高高的髻。雖然遮住了半邊臉,但是艾晨能清晰地看見她那白如漢玉的肌膚,彎如柳月的眉黛,碧如煙波的深眸。她就像從畫中走出的女子,讓艾晨三魂丟了兩魂,看著她緩緩來到身邊。
她輕輕移開團扇,雙手放於左腰,微微蹲下,低頭含羞,朱唇輕啟:“如煙見過公子…”她看起來是那麼的嬌羞,正應了徐誌摩先生的話“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像一朵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
艾晨哪裏抵擋得住這股溫柔嬌羞。他結巴道:“姑娘…不…不用客氣,請…請起。”她站起身,仍舊一臉嬌媚的說道:“公子叫我如煙就好。”她用團扇指著圓桌旁的圓凳子說道:“公子請坐。”
艾晨坐了下來,很不好意思地移開了一直盯著如煙的眼神。如煙在香爐旁的陶瓷茶具中拿了一個茶杯放在艾晨麵前,然後一手端起茶壺,一手輕掩茶壺蓋。一股熱茶散發出些許清香流進了杯子裏。她端起茶杯遞給艾晨,嘴角揚起一絲微笑道:“公子請用茶。”
艾晨連忙接過茶杯,紅著臉蛋說道:“謝謝。”
喝了整晚的啤酒,從腎到胃,艾晨肚子裏裝滿了液體。他現在隻想上廁所,哪裏還喝得進去茶。不過這茶散發出的清香沁人心脾,艾晨聞著隻覺神清氣爽。他便忍不住喝了下去。喝下那杯茶後,原本的醉意去了大半。艾晨驚奇地問道:“這是什麼茶?”
如煙端起茶壺再次給艾晨斟滿了一杯,答道:“這是青蘭茶,可以醒酒寧神。公子覺得好喝嗎?”
艾晨一邊端起茶杯,一邊連連點頭道:“嗯,很好喝。”
一個小廝領著三四個小丫頭端上來幾盤佳肴和一壺白酒。他們撤去圓桌上的香爐和茶具,擺好碗筷和酒菜便退了出去,帶上了門。
如煙端起酒壺斟滿了兩杯。然後拿起一杯遞給艾晨道:“公子請…”
艾晨連忙推脫道:“對不起,我剛才已經喝了太多,不能再喝。”
出乎意料的是,如煙並沒有勉強。她放下酒杯,拿起筷子夾了一片幹牛肉送到艾晨嘴邊。艾晨上半身立馬往後躲閃道:“真的很抱歉,我也不能再吃東西。剛才吃了太多,現在還沒消化。”
如煙把幹牛肉放到艾晨碗裏,然後放下筷子說道:“既然酒菜不合公子胃口,那我為公子彈一曲怎樣?”
艾晨指著榻榻米上的古琴,有點不敢相信道:“你會彈古琴?”
如煙微笑著點了點頭,起身往偏廳走去。她在古琴前坐下,身後牆上掛著一副題有詩句的水墨畫,身旁是原本放在正廳小圓桌上的香爐。從香爐裏升起的青煙掠過她美麗倩影,在空氣中飄蕩。
隻見她微微偏著腦袋,手指在琴弦上輕輕一撥,幽美的音樂便從指尖響起。那音樂像深山裏的一股清泉在小草中靜靜流淌,又像絲絲細雨輕輕打在小荷之上。艾晨第一次聽到如此清幽美妙的音樂。他彷佛能清晰地看見一個個婉轉的音符像精靈般圍繞在如煙四周跳動。他覺得彷佛有一雙溫暖的手掌正在輕撫自己的靈魂。
一段清幽的音樂結束之後,如煙手鋒忽轉,旋律頓時變得淒冷起來。音樂低沉而緩慢,好像在述說一個哀怨的故事。故事講到急切之時,音樂忽然時而高亢,時而低悶;節奏時而像駿馬奔騰,時而又像燈火闌珊。艾晨也由先前的如癡如醉變得心情跌宕起伏。聽到動人之處,那眼淚彷佛也被它所感,肆無忌憚地蹦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