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因為薛朝忠不在家,薛貴隻能自己去了油坊裏榨油,薛香蘭剛剛把鋪麵打開,就看到季家大院的大小姐季雅君沿著長街慌慌張張地走過來。
季雅君是季明德的獨生女兒,季明德雖然娶了三房太太,可就生了她這麼一個閨女,一向都當心肝寶貝一樣寵著。
此時,街上的人還不多,街道兩邊的店鋪也都剛剛打開鋪麵,季雅君沿著長街一路走來,所過之處,吸引了無數道豔羨的目光。
隻見她上身穿著件粉紅色的貼身小花棉襖,下身穿著條寶石藍灑花繡腿兒的褲子,將纖細的腰肢和修長的身材勾勒得分外勻稱。而肩膀上那條雪白的兔子毛披肩,和梳理得紋絲不亂的發髻上插著的那根明晃晃的金簪子,襯著她那張嫵媚秀氣的瓜籽兒臉,更是顯得明豔照人。
這樣的穿著打扮和這個山鄉小鎮明顯有點兒不協調,使人們離老遠就能辨認出走過來的就是季家大院裏的大小姐。
她走得有些急,小巧的鼻翼兩側已經泌出了細細的汗珠兒。來到薛家油坊前,見薛香蘭正站在鋪麵門前看著她,便直接走過來喊了一聲:“香蘭。”
薛香蘭笑著招呼道:“雅君姐,你來啦,快屋裏坐。”
季雅君朝鋪子裏麵看了看,張口問道:“你哥呢?”
香蘭撲哧一下笑出了聲,低聲說道:“咋啦,才兩天不見就想我哥啦?”
季雅君又氣又急,一張俊俏的小臉兒登時漲得通紅,顯得更加嬌媚動人。“別鬧,我找你哥有急事。”
“啥事兒這麼急啊,我哥不在,他昨天和子乾哥去二十家子了。”薛香蘭眨著大眼睛好奇地看著季雅君。
季雅君聽薛香蘭問,低頭擺弄著手帕子,輕輕咬著嘴唇,心裏在猶豫著要不要把自己和俞家訂親了的事情告訴香蘭。
薛香蘭見季雅君又是著急又有些忸怩的神情,忽然好像明白了什麼,吃驚地張大了嘴,低聲問道:“雅君姐,你不是懷上了吧?”
季雅君抬起頭,不解地望著香蘭:“懷上?”她一時沒明白香蘭話裏的意思,可看到香蘭用手在肚子上麵比劃了一下後,馬上就明白過來了,一張俏臉頓時羞得飛起了兩朵紅雲,嘴裏叱道:“去,少在那裏胡說,你才懷上了呢。”
薛香蘭被她這一句也羞得麵紅耳赤,立時瞪起眼睛啐了一口怒道:“呸,我又沒和別人那啥,怎麼可能……你不說拉倒,我還懶得管你們那些破事兒!”
季雅君聽她不管不顧地叫起來,急忙抬起頭驚慌地朝四邊看了看,好在兩個女孩子站在街邊說話,旁邊的人都沒太注意,便壓低聲音說道:“我的小姑奶奶,你小點兒聲,也不怕被別人聽到。”
可薛香蘭天生就是個潑辣性子,依然不依不饒地扯著嗓門道:“我不怕,誰愛聽誰聽,我又沒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
季雅君被她說得又羞又氣,眼圈兒一紅,委屈得險些掉下淚來。
這時,正好一個三十多歲頭戴頂棉氈帽的男人從鋪子前麵路過,聽到薛香蘭的話便停住了腳步,操著手好奇地看著街邊這兩個風姿綽約的大姑娘。
薛香蘭立刻瞪起了眼睛,俏臉含霜,柳眉倒豎,戟指張口罵道:“看什麼看?再看姑奶奶把你眼珠子摳出來,滾!”
那男人是外地來的一個收皮子的貨商,聽薛香蘭張口罵人,嬉笑著正想接口調戲幾句,可一閃眼卻看到了鋪子上方“薛家油坊”幾個大字,便把到了嘴邊的話又生生的吞回到了肚子裏去。
他雖然不認識薛香蘭,可薛家油坊少掌櫃薛朝忠的大名他卻早有耳聞,這是個他惹不起的硬茬子,便隻好縮起脖子暗暗吐了一下舌頭,躡手躡腳地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