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化火車站比白石山車站要大得多,四圈都是一人多高的圍牆,而在圍牆的上麵,還扯著兩道鐵絲網,從外麵看去,就像一座守衛森嚴的監獄。
薛朝忠和李子乾早上天蒙蒙亮就起身了,路上沒幾個行人,冷風嗖嗖地吹過街麵,順著褲腳鑽進褲襠裏,瞬間便凍透了全身。
李子乾吸溜著清鼻涕,抱著膀子道:“這城裏比山裏還他娘的冷,早知道該綁上綁腿的。”
薛朝忠站在車站前麵的路口,望著圍牆裏麵那高聳的灰色炮樓,心裏有說不出的厭惡感。其實,當時小鬼子還沒有進入漂河川,關於小鬼子在東北作惡多端的故事他都是聽一些外地來的客商們說的,可是做為一個中國人,他對這種強勢進入自己家鄉的異族人自然而然就有一種排斥感和憎惡感。
“在那邊。”李子乾很快就找到了進出車站的路口,他捏了捏攏在袖子裏的路條,對薛朝忠一擺頭,便率先向大門口走去。
大門口處並沒有大門,隻是在圍牆的兩端修建了兩根水泥柱子,而在靠近裏麵一點的位置,則修建了一個不大的崗亭。
此時,一個身穿厚棉襖頭戴狗皮帽子的粗壯男人抱著膀子站在崗樓外麵,正和站崗的小鬼子兵在說著什麼,看樣子,他和小鬼子混得還挺熟。
李子乾知道,這人可能就是來接他們上工的高工頭,便快步走過去招呼道:“請問是高工頭嗎?”
崗樓裏的小鬼子兵隻是拿眼睛打量著走過來的李子乾和他身後的薛朝忠,並沒有開口盤問,倒是那粗壯男人迎上來問道:“是來上工的吧,路條呢?”
李子乾趕緊把手裏的路條遞過去,粗壯男人接過去看了看,便擺手說道:“你們兩個跟我進來吧。”
說完,又轉頭笑著對崗樓裏的小鬼子揚了揚手裏的路條說道:“我先送他們進去。”
小鬼子兵顯得很和善,也衝他咧嘴一笑擺了一下手,用生硬的中國話說道:“進去吧。”
李子乾和薛朝忠便跟著粗壯男人向火車站裏邊走去,一邊走,粗壯男人一邊自我介紹道:“我姓高,是這裏麵管工的,大夥兒都喊我高老大。我現在帶你們去貨場,你們的活兒就是抬木頭裝火車,中午管飯,晚上收工一起到剛才崗樓那裏找我領工錢。這活兒其實也好幹,就是注意別受傷,這幾天已經連著傷了好幾個了,都是從跳板上一腳踩空了掉下來摔的。”
這高老大看樣子很好說話,人也不壞,對兩人不厭其煩地反複交待著。
進了貨場,隻見在火車道的一側,堆滿了粗大的原木,而在一堆堆的原木垛中間,已經或蹲或坐著好多等著開工的年輕苦力。此時見高老大帶著新人過來,便都把目光投向了新來的薛朝忠和李子乾身上。
高老大走進人群中間的一片空地上,轉眼向四周看了看,提高嗓門喊道:“都哪個組缺人?我帶了兩個來。”
周圍坐在木頭垛上的人群裏立刻有好幾個人舉手叫道:“我這組缺,上我這來吧。”
要人的組太多,高老大猶豫了一下,眼睛在垛楞間掃了一眼,指著一個四十多歲的漢子叫道:“老栓,這倆人歸你了。”
“好哩。”那叫老栓的漢子高興地站起來,衝著李子乾和薛朝忠招手道:“兩位新來的兄弟,過來這邊坐。”
薛朝忠和李子乾邁步向老栓那邊走去,隻聽周圍剛才也在舉手要人的幾個類似領頭的人在大聲向高老大抗議道:“娘的,老子這邊缺人好幾天了,再不給補人,這活兒沒法幹了。”“就是,俺們這組也是六個人頂了好幾天了,再這樣下去,明天俺們都不來了。”
高老大知道人不好招,趕緊擺手勸慰道:“別急,都別急,我已經和日本人說過了,他們那邊也正在抓緊招人,等下還會有人來的。”
薛朝忠和李子乾走到老栓身邊,老栓親熱地拍著身邊的木頭招呼道:“兩位兄弟坐這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