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眼前,葉靈緋的呼吸急促著,目不轉睛的盯著女皇的臉,有種恍如夢中的不真實感。
在他們的身後,一名身著筆挺軍裝的男子不遠不近的站著,冷靜的看著場中慌亂的一切,上翹的三角帽沿遮擋不住他評估的眼神,始終不曾有半分表情的變換。
他很英俊,高挺的鼻梁,金色的發絲,健碩的肩膀,歐洲雕像般的身材下,雪白的絲綢襯衫鑲著花邊,貴氣中不乏高傲,綢帶係著他卷曲的金色發尾,猶如歐洲宮廷畫中走出的人物。
若是以往,她一定會仔仔細細的欣賞歐洲男人的俊美,發出巨大的讚歎聲,但是現在,她所有的注意力,隻停留在他的腰間。
華麗的服飾,精美的繡工,所有的一切,都不及他腰間一柄細長的劍和懸掛著的火槍來的刺眼。
診病在靜靜的進行,她緊緊的扒在床邊,雙手緊握著渥魃希的手掌,傳遞著無聲的訊息。
“這是風寒感染。”顫巍巍的老人終於收起他老式的聽診器,“如果再不降溫,隻怕會感染肺部,那就糟糕了。”
“請您盡快配藥。”女皇的命令不容反駁,禦醫飛快的去了,房間裏隻剩下他們三個,還有床上氣息虛弱的渥魃希。
“奧洛夫中校。”女皇麵沉如水,“你是宮廷護衛隊長,為什麼汗王出宮遊玩你不阻止?”
“汗王陛下是您尊貴的客人,擁有宮廷中自由行走的權利和自己的護衛隊,我不能擅自幹擾。”奧洛夫斜了眼床榻上的人,不卑不亢的開口,“這是陛下您的命令。”
“那為什麼不向我彙報!?”女皇的聲音帶了些質問,“為什麼兩日後才告訴我?”
“您正在司令官商議軍情,您說不讓任何人騷擾的。”奧洛夫低垂的眼角閃過一絲憤恨,正對著床上昏睡的渥魃希,一閃而過的鋒芒被葉靈緋不經意的捕捉了。
昏沉沉睡著的渥魃希睜開迷茫的眼,掙紮著起身,安慰的笑容刹那展現,“索菲亞,不關奧洛夫中校的事,是我自己想出去走走。”
葉靈緋頓時陷入了巨大的震驚中,不僅僅是因為渥魃希流利的俄語,更因為他話中無羈的稱呼。
索菲亞,這是葉卡捷琳娜二世女皇閨閣中的名字,女皇的尊嚴絕不允許他人稱呼她從前的名字。而他,就這麼輕飄飄的出口了。
而女皇的表情,是嗔怪,是擔憂,卻不是惱怒,“你的身體,怎麼能在這樣的日子裏跑出去?”
濃烈的香水味侵襲著她的呼吸,一如它主人的氣勢,不經意間就強占了整個空間,久久凝望著之後,低喟淺淺,“別讓我擔心。”
靠著床頭,他笑容清雅,“你知道我不喜歡困在床上的感覺,聽說你又派軍隊遠征了。”
高傲的女子眼中散發出興奮的色彩,精致的妝容下,臉頰浮起淡淡的紅暈,“記得我說過什麼嗎?”
“記得。”他的目光極自然的滑下,從她握著自己的手上一閃而過,“你做到了。”
“我還知道,你一定會看著,看整個沙俄在我的手上。”
不著痕跡的放開手,他坦然微笑,“如果你能活兩百年,整個歐洲都將匍匐在你的腳下。”
“我相信,你說的話我從來都相信。”
他們娓娓交談,一旁的葉靈緋瞪大了眼睛,毫不掩飾自己的驚詫。
如果我能活兩百年,整個歐洲都將匍匐在我的腳下!
熟知葉卡捷琳娜二世的她清楚的記得,這句話,是葉卡捷琳娜二世最為標誌性的話,也是她為後人津津樂道的豪邁之言。
他們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為什麼,為什麼熟知女皇生平的自己,竟然一無所知?
“索菲亞,我聽說你為我準備了舞會。”他低啞的嗓音聽上去細致溫柔,雪白的中衣泛起絲綢的珠光,露在袖外的手腕竟不遜分毫。
此刻的渥魃希是內斂而爾雅,語聲緩緩,縱然是病榻在臥,依然難掩氣度風華,蒼白的容顏不但沒消弱他的俊美,反而添了種風骨出塵。
“是。”莞爾中,淩厲的氣勢斂了。
“可惜去不了。”
“改期好了。”
“辜負你好意了。”
“沒關係。”
一問一答,客套中偶爾劃過眼神的交流,也是稍稍觸碰即分,沒有更深的傳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