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洛手中的念珠撥動,以往從未有半分波瀾的麵容上眉頭緊蹙,“這是最快通往大清的路,如果換路,我們隻怕還沒靠近邊境,就會死在俄羅斯軍隊的圍堵之下,而且除了今夜,我們不會再有更好的機會,一旦白天到來,則更難衝過去了。”
“那就殺過去!”舍楞冷冷一笑,“就讓我來做這先鋒,既然我能殺過來,我就能殺回去!”
“舍楞大汗!”書洛的手按住他的蠢蠢欲動,“您不能死,這先鋒我不能讓您做。”
話落,舍楞頓時明白了。
他的使命,是將這數萬子民引領回大清,帶到草原去,他如果死在這裏,將無人引路。
如今巴木巴爾生死未明,渥魃希下落不知,能夠戰場衝殺的,隻剩下自己和策伯爾了,他……
“書洛雖是僧侶,指揮戰鬥的能力還是有的。”書洛清冷的麵容上掛上凝重,手中用力,佛珠串繩崩裂,一粒粒的佛珠掉在黑夜中,不見了蹤跡。
“策伯爾汗,您是我部落中的勇士,這頭陣交給您可行?”書洛平靜的語氣,就像是天邊懸掛著的冷月,“書洛會兵分兩路,攻打山壁,無論情形如何,策伯爾汗隻需衝過峽穀。舍楞大汗,護衛後麵的職責就交給您了。”
如果說前鋒是九死一生的話,這個攻打兩壁的選擇就是必死無疑,因為他沒有機會再下來,他帶著的人,也必將全部葬身於此,他們的目的不是活著,而是分散敵人的兵力,讓人可以衝過峽穀。
“書洛大主持!”策伯爾的表情變換著,僵硬搖了搖頭。
書洛微微一笑,“莫非策伯爾汗認為書洛可以做那前鋒衝殺之人?”
他的安排,無疑是最正確,最有效的方法。
策伯爾高舉起了手,三部的旗幟同時飛揚在空中,“土爾扈特部的子民們,今日無論是否士兵,我們都將成為戰場上的英雄,隻要衝過這峽穀,我們就能回到鐵木真汗的家鄉,回到真正屬於我們的地方,我們的目的隻有一個,就是衝過去!!!”
百姓在呐喊,手中揮舞著的,有馬竿,有叉子,衣衫襤褸消磨了肉體,卻泯滅不了心頭那一盞激情的火焰。
戰鼓在擂響,書洛手中的刀飛起,長發飛過刀尖,寸寸縷縷落地;清雅的麵容上泛起了決絕。
兩枚同樣的旗幟分開,朝著山路上奔襲而去,兩隊人馬整齊的跟隨在後,順著書洛刀尖指引的方向,發出了呐喊。
與此同時,策伯爾也動了,戰馬一聲長嘶,他第一個衝向了峽穀中。
呐喊震徹了山穀,沒有火把,因為那會成為敵人攻擊的目標,他們隻有跟隨著前麵人的叫喊聲,衝著,投入茫茫的夜色中。
山崖兩邊,呼喊聲乍起,是俄羅斯帝國守衛的軍隊。
火光,炸開一排排,他們的目的,不需要任何目標,隻要對著峽穀中開槍就行。整齊的一行火光後,又是一排,再是一排。
看不到人倒下,隻能聽到各種聲音,大多是悶哼。
鐵木真的後裔,蒙古族的勇士,不會用慘嚎來表達他們的悲壯,隻是沉悶著倒下,成為身後人的鋪路石,將一切情懷埋葬在這峽穀中。
火藥彈被投下,在山穀中炸開刹那的煙火,又很快的在回想陣陣中湮滅,無數人倒下,又有無數人填補上。
這不是一場戰鬥,是一場以人肉鋪路的瘋狂奪路之行,因為俄羅斯士兵的對手,根本沒有還手之力,他們渴求的,哪怕是十人百人中能有一個人走出這裏,將他們數百年的渴望帶往那個太陽升起的東方國度。
書洛的人馬衝上了山崖,砍刀飛舞,齊整整的槍聲出現了淩亂,帝國的士兵開始調轉槍頭,指向衝上山崖的勇士。
有人墜馬,有人從懸崖上滾落,有人中槍倒地,但是沒有人後退,他們撲向俄羅斯帝國的士兵,以自己的血肉之軀阻擋著火槍的發射,讓身後人可以在狹窄的山路上衝的更遠。
兩邊的火槍聲明顯淩亂了起來,書洛手中的刀平靜的指向山崖的高處,身邊的勇士就不斷的衝著,一個,又一個……
即便是這樣,山崖上的情勢並沒有好轉多少,他那雙眼死死的盯著兩邊的山崖,看到一排火光長長的細微光芒,臉上忽然變了顏色。
“火炮!”書洛臉上的表情猛然一跳,聲音如石將地,“傾盡所有的力量,將他們的火炮毀了,決不能讓他們的火炮打向山穀。”
火炮轟過,不僅僅是人員死傷的問題,而是這狹窄的峽穀很有可能會被擊碎的山石堵塞,他們唯一的希望會就此熄滅。
沒有人應聲,因為一切已經不容許他們再回答,而是全力的衝向山崖上。
山崖上的士兵也瘋狂的開槍,這一次是全然的麵對攻上的土爾扈特部勇士,顯然他們也下定了決心,要將這通往大清的峽穀,徹底封死。
他們全神貫注,盯著撲上來的勇士,等待著火炮引信燃盡後的那一排震響。
他們沒有發現,就在他們身後,一道道詭異的身影從山壁另外一麵攀爬了上來,黑夜中的魅影無聲,飄蕩在他們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