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貓性和女性(1 / 3)

冬天結束後,春天如約而至。春天是個美妙的季節。到了春天,我、她和貓都可以鬆一口氣。四月有幾次鐵路罷工。遇上鐵路罷工,我們就過得非常幸福。每天隻有一條電車線路通行。我和她抱著貓一起乘坐電車,一起曬太陽。日子就像湖底般靜謐安詳。我們都還年輕,而且剛剛結婚,生活中灑滿陽光。

——《袋鼠佳日》

【風情萬種的貓】

我經常用手輕輕觸碰索瑪的尾巴,以確認它的存在。

貓這種生物,確乎有種使人捉摸不透的神秘感。它會突然消失不見,夜裏,又突然從附近的暗處躥出來。至於躥出來的到底是小貓索瑪,還是貓媽阿揚,抑或是鄰裏的貓,又或者是野貓,我就不得而知了。所以,即使索瑪鑽進我的被窩裏,蜷成一團酣睡起來,我也總有些不安心。索瑪尾巴蜷起的地方很特別,我總是忍不住用手指確認一下屬於它的微妙弧度。

給貓拍照更是難上加難。

靜物或是風景會一直守候在鏡頭前,但貓會在何時何地出現,恐怕隻有上帝知道。而且,貓不像狗那樣呼之即來。

沒錯,貓就是這麼矯情,你召喚它的時候,它反而故意不肯現身;而等你幾乎要忘記它的存在時,它又會不知從哪裏冒出來。

貓心血來潮時,也會在你的鏡頭前搔首弄姿。我家的貓媽阿揚就是這樣的。它是家中最溫馴的一隻貓,偶爾使使小性子,捉弄捉弄其他的貓,看上去心情總是不錯。它能很快與陌生人熟絡起來,讓人不禁懷疑它有談笑的本領。來家裏的朋友和鄰居都對它讚不絕口。

忘記說了,我家有三隻貓,都是母的:貓媽阿揚,還有它的兩個女兒——索瑪和小灰。

我們家一直有種偏見,就是認為母貓比公貓更有貓性。家中幾代人養過不少貓,可最終留下的幾乎都是母貓,那些公貓不經意間都不知了去向。

貓應該算女性動物吧?

柔軟的軀體、婀娜的動作、漂亮的皮毛,不管怎麼看,貓都應該是女性。

也許有人會質疑,貓不是有胡須嗎?

胡須無疑是男性的象征,但是將貓的“胡須”稱為“胡須”原本就是一個錯誤。貓的“胡須”是白色的,一看就知道和明治天皇的威嚴的愷撒胡不同。貓的胡須更像女性的項鏈或者耳環,是優雅的裝飾品。

貓很愛幹淨,一有閑暇就梳理自己的毛,或者用前爪洗臉梳妝。所以理應將貓劃分到女性的範疇中——與生物學上的性別概念無關。

有些男性也化妝,但如果不是歌舞伎藝人,就不該拋頭露麵,這是常識。而貓如此專注地“化妝”,則是在向世人宣示自己是女性般的存在——隻有那些穿著短裙的女中學生,才會在地鐵裏專心致誌地盯著小鏡子化妝。貓——無論是公貓還是母貓——在“化妝”的時候都不會受到任何人的責難,這正是其女性般存在的明證。

【大智若貓】

貓靈巧而睿智,深諳與人共生之道,狗可沒那麼聰明——我這麼說,恐怕會遭到愛狗者的批判吧?

看到陌生人就叫,這是狗的天性,但貓不是。貓以是否合自己的心意為選擇的標準。而且很奇怪,它們似乎更願意與那些被狗吠叫的人做朋友。

我每每走夜路,都會被狗吠叫。

有人說,狗親近人,而貓親近地。

貓不會像狗那樣全心全意地為人類服務。如果非要套用服務與被服務的關係的話,往往是人服務於貓,而貓總是心安理得地接受人類的“服務”。

貓薄情,不知回報,無論人類如何寵愛它們,為它們鞍前馬後地忙碌,它們想要走的時候,都不會有任何猶豫。當然也有人喜歡貓這種性格——我就是其中之一。

貓也會撒嬌,當它們覺得寂寞時,就會爬上主人的膝蓋,或跳上攤開的報紙,隨意那麼一坐,千嬌百媚。但它們絕不會像狗那樣又搖尾巴又吐舌頭來討好人類。

貓無所作為,愛睡懶覺,一天中有十五六個小時都在睡眠中度過,醒著的時候也是睡眼惺忪的,所以那些懶惰的人都被稱作“懶貓”。但貓毫不介意人們怎麼評價自己。它們隨心所欲,特立獨行。

波德萊爾①(十九世紀法國最著名的現代派詩人、象征派詩歌先驅,代表作為《惡之花》)說,從貓的眼睛裏可以讀取時間。

我常用手指翻開貓的眼皮。手指下麵的綠色瞳孔,像宇宙一般發出永恒的光芒。不一會兒,貓的眼睛便會蓋上一層白膜,哪怕它們是睜著眼睛的。這種本領,我是怎麼都學不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