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不出所料的,家裏沒人。
不消說,她的“父母”帶著“大小姐”去醉仙樓去了。
既然要賞月,多半夜裏也不會回來了。
對此,木蓮是喜聞樂見的。
一個人在家,又輕鬆又自在,再好也不過了。
拴上門閂,木蓮翻出自己從村裏李夫子那“賺”來的《三字經》、《百家姓》和筆墨紙硯開始研習這個時代的文字。
作為村子裏唯一的私塾夫子,李夫子雖然隻是一個屢試不第的秀才,卻極受尊重。不僅僅是因為村裏民風淳樸對讀書人有著莫名的崇敬,更因為他本人良好的自我修養。
李夫子的身上沒有落榜書生的激憤,也沒有懷才不遇的頹廢,他的嘴角總是噙著淡淡的笑,閑適淡然,讓人如沐春風。
明明是生活在社會底層的小人物,木蓮卻忍不住給他常賦予在頂層人物身上的讚譽——謙謙君子,溫潤如玉。
那天,木蓮和之前幾次一樣躲在窗下偷聽李夫子教學。
因為每個學生學習的進度都不一樣,所以私塾裏沒有後世那種整齊劃一的朗讀背誦。
木蓮在後世也算是個高級知識分子,可在這裏就是一文盲,聽著那些繞口的文言文,她真心給跪了。
中國文化,真真是博大精深啊!
唯一能聽懂的就是那最稚嫩、最微弱的聲音。
沒錯!
就是啟蒙讀物《三字經》and《百家姓》。
閉上眼睛,木蓮一邊皺著眉頭細細的聽那微弱的聲音,一邊暗暗地記著。
然後,不知道過了多久,她隱隱的感覺到一道陰影壓了過來。
緩緩的睜開眼睛,迎著耀眼的陽光,木蓮看到李夫子那張模糊的笑臉。
鋪陳在身上的光線使夫子整個人好似籠罩在一層光圈裏,溫潤的麵龐更是氤氳出一圈光暈。恍如,不在人間。
夫子微微俯身看著木蓮,眉頭微挑,嘴角含笑,眼睛裏滿是戲謔的了然。
“夫……夫子?!”木蓮一驚,猛然抬頭,好死不死的正撞在牆上,直撞得頭昏眼花。
接著,迷迷糊糊的木蓮好像聽到了夫子壓抑不住的輕笑,但是抬起頭卻什麼都沒有看到。
這個時代讀書是男人的事情,女子講究無才便是德,便是讀書也不過讀幾本《女戒》、《女則》之類的。
所以,被夫子抓到偷學,木蓮做好會被其轟趕的準備。
可是,李夫子卻出人預料的開明,在木蓮表明想要讀書寫字後竟十分開心,不僅送她書籍支持她讀書還承諾教她。
唯一讓木蓮鬱悶的是李夫子給她的雖然不是《女戒》,卻是本《孝經》。
不過,咱們木蓮臉皮子厚,順杆子往上爬,自己為自己討來了《三字經》和《百家姓》。當然,順帶手稍了點筆墨紙硯。
代價是為夫子打掃私塾。
真的,別小看打掃私塾,我們的這位夫子先生按照後世的話來說就是個有嚴重潔癖的人。要達到他的要求可是不容易了。
看著夫子身上那一襲永遠不變的月白色長衫,木蓮懊惱不已,暗恨自己不夠敏銳,竟沒能發現他背後隱藏的這個大毛病。
《三字經》什麼的,後世裏的木蓮本就略通一些,再加上這幾次的偷師,大致上都記得差不多了。知道是哪些內容,對號入座,很容易辨識這個世界的文字。
隻是,不用不知道,拿起這一支小小的毛筆實在是太難了。
看著自己寫的歪歪斜斜好像蟲子一樣的字,木蓮自己都覺得慘不忍睹,直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就這樣,木蓮生生的浪費了十幾張紙,寫出字仍舊讓人不忍直視。
為此,木蓮不得不說,這個時代的字長得實在是太畸形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專心致誌的木蓮突然聽到“篤、篤、篤”的敲門聲,手一抖,筆尖一滴黑墨汁滴在未完成的紙上,墨汁劃開,生生的毀了她這張練了一上午而得來的最好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