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生的臉色詭譎莫辨。
寧子玉倒是若有所思:“還記得你之前被綁架的地方在哪嗎?或許,路九久此刻也在那裏。”
“那我們現在就去。”薷葉說完,立刻起身就要往門外走。
“……你們先去,”符生站起身,垂著眼,睫毛便遮住了眼中的萬千思緒,“我突然想到有點事,待會再來找你們。”
薷葉還想開口說些什麼,寧子玉突然淡淡一笑,搖了搖頭,示意薷葉不要再開口,與她一同出了門。
獨留符生一人在房內。
他略有些無力的坐下,一隻手支撐著下頷,眼中神色變幻莫測,食指在木桌上一下又一下有力的磕著,發出清脆的聲音在這空曠的房間顯得異常響亮,一支蠟燭已是燃完了燭心,明滅間忽然“噗”的炸了一聲,便徹底暗沉了下去,陷入一片無邊的黑色當中去。
良久,他忽然幽幽歎了一口氣,閉上眼,嘴角勾勒了一抹笑容,苦澀的笑了笑。
路九久被救出來的過程簡直就是順利得不像話。
在薷葉與寧子玉趕到路九久被綁架的地方時,已經做好了惡戰一場的準備,可當二人躡手躡腳的打探了半晌對方的軍情之後,才發現這周圍方圓三裏幾乎沒有任何人煙。
進了雜物庫,赫然是被五花大綁卻一臉舒適睡得安安穩穩的路九久躺在地上,甚至不時的皺著鼻子,嘴角還有一抹口水劃過的痕跡。
薷葉上前去搖醒了她。
路九久迷迷糊糊的從夢中清醒過來,看到寧子玉站在眼前,已是放寬了心了,趁著薷葉幫她鬆綁時機連連開口詢問:“打得怎麼樣?受傷沒?那個黑衣人有沒有師傅你厲害啊?”
寧子玉一臉正經的看著她:“沒有打。”
“啊?”路九久瞪大眼,“不是有個絡腮胡子大叔,還有個很厲害的黑衣人嗎?”
薷葉笑了笑:“我們來的時候壓根就沒有看見任何人。”
路九久扭了扭因捆綁太久而有些活動不便的雙手,滿心的疑惑卻還是壓入了心底,開口道:“這是在玩什麼呢……”
若是用“玩”字形容此事,表麵看來的確是再合適不過的解釋,可寧子玉心下疑慮重重,知道這場鬧劇壓根就沒有表麵上看到的那般簡單。奈何如今他心中所有想法也不過隻是懷疑罷了。
薷葉扶著路九久起身的那一瞬朱唇微啟,幾個字極其迅速的從口中說出來,即便速度快得不行,但“謝謝你”這三個字,路九久仍是聽得十分清晰,當下彎了眼,笑道:“沒事啦。”
薷葉竟紅了臉,有些不自在的咳嗽了聲兒,喃喃道:“我覺得隻有傻子會用自己的生命去換別人的生命吧……”
倘若薷葉曉得,路九久這個傻子用自己的生命去換她的生命,隻是因為受不了激將法,又不知心下該作何反應了。
更深露重,涼意更甚。清月透過窗欞在地麵灑下一兩點光輝,繞著案幾環成了一個圓,清寂又冷淡,夜色沉睡在一片寂靜當中。突如其來的聲響驟然打破了這一切的沉默。
符生從睡夢中驚醒時,豎了手正欲施法一二,熟悉的聲音卻打斷了他所有的動作。
刻意壓低的聲音在耳邊滑過:“是我。”
寧子玉身著白衫,長身玉立,眼中光芒晦澀不明,略顯清冷的眼神與符生對視,刹那間便像無數火花驟然轟炸開來,激起層層驚濤巨浪。
良久,二人未有隻言片語,隻是窗外不時傳來打更的聲音,打破一室沉默。
寧子玉突然笑出了聲:“我現在……對你的身份,很是好奇啊。”
符生皺了皺眉,並未開口。
“許是我道行不夠,已是算不清你是來救她的人,還是來……害她的人了。”
“無印道長半夜來訪,就為了說這些話?”他打斷寧子玉的話,扯起嘴角冷冷一笑,“是救是害,還憑不了你做主。我想幹什麼,你也無法阻止。”
寧子玉深深地望了他一眼。
那一眼中包含太多的情緒,希冀、期待、對路九久的疼愛,也有惶恐與茫然。他向來是人族中的佼佼者,特別是算命一職爐火純青,可當麵對路九久時,總是無從得知她的未來,所以總未免對她多留了一分心思,相處到如今生了兄妹的感情也自然是理所應當。
他對路九久總歸是發自內心的疼愛的。
“我來這裏,隻為求一個承諾。”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