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潮濕的地牢中,鼻尖充斥的盡是水腥的氣味,粗壯如手腕般大小的鎖鏈一節又一節禁錮著男子被勒紅的手腕,微微一動,就能夠聽到無數條鎖鏈撞擊時發出的刺耳驚心的聲響。
男子頹然的垂著頭,靜默間仿佛沒有呼吸,可胸膛輕微的起伏又能夠證明他仍存活於世。
這座地牢終年沒有任何陽光的滲透。
有的隻是無盡的空曠、埋腳的汙水、吱呀亂叫的水老鼠,以及一扇又一扇的牢門,一道又一道的鎖鏈。
在黑暗中,仿佛是被這個世界所遺棄的孤寂的角落。
這是巫山的地牢,已經許多年沒有用過。巫山的眾人誰也沒有想過,當地牢再次開啟的那一刻,被關入地牢的,竟然是師傅辟井最為疼愛的大弟子——
符生。
他走入地牢的那一刻挺直自己的背脊,用漠然的神色,來表達對辟井無聲的抵抗。
他麵無表情的一步又一步,踏進了這個猶如萬丈深淵般的地方。
那一刻他的腦海裏不斷的閃現著路九久的臉,以及自己幼年時,師傅教導自己的場景,在他的腦海中一遍又一遍的重現著。
他也已經忘記這是自己在地牢待的第幾日。
隻是這天,那扇許久未曾打開過的地牢的門突然發出了窸窸窣窣的聲音,他甚至都沒有一點力氣抬頭去看一眼來人究竟是誰。
那個人好像站在他的身前觀察了許久。
良久,一個溫柔的女聲才突然響在耳側:“符生師兄。”
符生吃力的抬起頭,從散亂的碎發間,隱約可以窺探到來人精致的麵孔。
梨洛。
符生翕動了嘴唇,半晌,才開口說道:“你回來了?”
“嗯,”她點了點頭,便沒再說什麼,將自己手臂上挎著的籃子放在一旁的台階上,從裏麵取出幾碟子小菜,傾倒了一杯酒,還有一杯水,這才問道,“你要酒還是要水?”
“給我酒。”
符生說完,梨洛忙舉著酒到他的嘴邊,符生微微仰了仰頭,酒水滑入他的喉嚨,傾灑了不少從他的嘴角一路下滑到喉嚨,沒入衣物之中。
喝完一杯,他才有些緩過來一般,眼神恢複了些清明。
“如何回來了?”符生一邊吃著梨落給他送到嘴邊的菜,一邊問道。
梨落嘴角泛起一抹嘲諷的笑意:“兜兜轉轉,走來走去,還是回到了巫山。”
“忘不了他?”符生笑了笑。
“嗯。”
梨洛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麼,直到幾碟子小菜全數入了符生的肚裏,他已經恢複了體力,她將一切都收拾好了,重新將籃子提回手上,才開口說道:“我以後每隔幾日會來一次。”
“他不會說什麼?”符生挑挑眉。
梨洛嗤笑一聲,她的臉上很少會看見出現如此表情,如今竟然帶了幾分薷葉的明豔:“你覺得,他會對我說什麼?我曾經做過那麼多事,他都忍了,不過給你送些吃的,還有什麼是不能忍的?”
世人大抵都會栽在“情”之一字上吧。
符生看著梨洛遠去的娉婷身影,不自覺的苦笑了一聲,好像看到路九久突然就站在自己的麵前,輕輕的抱了抱他。
他吸了吸鼻子,妄圖想聞到她身上獨有的那種少女的清香味道。
可入鼻的,卻是這座地牢經年潮濕的水腥味。
路九久覺得自己最近的情況非常的不一樣。
比如她總會在熟睡之時突然渾身發燒一般火辣辣的燒起來,猛地從夢中驚醒過來,一摸額頭,並沒有想象之中的灼熱感,然而等待個差不多一炷香的功夫,又覺得渾身如入冰窖,冷得她瑟瑟發抖。
如此的冰火兩重天,後來她習慣了之後,倒也能在深夜裏睡得安穩,可如此情況兩三日過去後,有一日她在夢中經曆了冰與火的糾纏,清醒之後,竟然發現自己竟然睡在地上,而自己原先應該放著雕花大床的位置,隻剩餘一地的灰燼。
那種灰燼就好像是被火燒過一樣的殘餘。
路九久覺得自己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吩咐了丫鬟出去定做新的大床之後,她忙趕到了寧子玉那裏去想問個一清二楚。
到了寧子玉的房間,路九久才有些尷尬的發現薷葉竟然也在。
而寧子玉正在寫著書法,一向張揚的薷葉竟然乖巧的在幫他磨墨。
路九久都有些不太好意思打破這和諧的場景了,可一想到自己的生命安全問題,她忙掩唇輕聲咳嗽了聲兒。
寧子玉突然抬起頭來,看向路九久。
路九久忙高聲道:“我不是故意打攪你們的主要是我有要緊的事情師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