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九久覺得之前在精靈族發生的一切都仿佛是一個夢——
在她回到妖族領域，薷葉的樹屋後很久，她經常從夢中驚醒，夢到黎黎臨死前，那個略有些淒惶的笑容。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惶惶不可終日，或許是在那個時候，自己並沒有伸出任何援手。
甚至當路九久握住手中的那顆地水時，仍然覺得非常的不真實。
真真正正的地水不像眼淚，眼淚在落下的那一刻，會湮滅在空氣裏，而地水，則在脫離主人身體的那一刻，化為一粒如同珍珠一般的粒子，路九久為了不弄丟她，索性將屬於精靈的地水放入小盒子裏，再用繩子串起來掛在了胸前。
路九久覺得自己老是夢到黎黎有可能和這個珠子也有些關係。
路九久被折磨得都要瘋了——
因為她又一次從黎黎的笑容中清醒了過來，符生在她的身體裏，自然知道她都經曆了一些什麼，這次索性問道：“你有沒有想過自己究竟為什麼會一直夢到這個夢？”
路九久一臉崩潰：“我天天都在思考這個問題啊，可是總是沒有頭緒。”
“第一，你太在意這件事，你太在意你自己當初沒有幫她們倆一把了。”符生冷靜的分析，“第二，有時候，托夢的想法，是可以成立的。”
“托夢？”路九久一臉詫異，“你的意思是……”
“我隻是猜猜。”符生漫不經心的說道，“至於原因是什麼，我也不知道，所以，你到底打算怎麼辦？總不能一直夢到這個家夥吧。”
“誒，什麼家夥，這是個很美麗的姑娘好嗎，”路九久默默的翻了一個符生看不到的白眼，“我總覺得是因為我太在意自己當初沒有幫她一把了……可是現在事情都已經成了這樣，我又該怎麼辦呢？”
路九久歎了一口氣。
此時已經是深夜了，隻有路九久的房間裏還亮著一盞昏黃的燈光。
她睜著眼睛，實在有些睡不著。
符生就這樣安靜下來，兩個人都不再說話，良久之後，符生的聲音才驟然在路九久的腦海中響起：“如果是你，你會怎麼選擇？”
“哈？”路九久有些沒有反應過來，“你的意思是，你和我父親，我會選擇誰，對嗎？”
“是。”符生答道。
就在路九久醞釀了一番，準備說出口的時候，符生突然又蠻橫的開口打斷了她的話，說道：“算了，你不用說了。”
“啊？”
“我並不是很想知道。”
“你剛剛還問？”路九久心想，這家夥明明就是怕自己會回答自己會選擇父親嘛……
“剛剛想知道，但是現在不想知道了，不可以？”符生略帶了些威脅的聲音在路九久的腦海裏響了起來。
路九久一邊在心裏嫌棄符生，一邊組織著措辭。
符生不知道為什麼，心情有些不好，便沒有太去在意路九久究竟想了些什麼——畢竟要感知對方究竟在想些什麼，還是需要浪費一些精力的。
久到符生都要以為路九久已經睡著了，路九久才突然開口說道：“這個問題，其實就跟人們常問的‘如果我和你的母親掉入水裏了，你會先救誰’是一樣的吧……”
符生突然打斷了她的話：“我沒有母親。”
路九久一臉黑線的扶額，她本來想煽情一下，所以究竟還讓不讓她煽情啊……
“嗯……怎麼說呢，”路九久很認真的斟酌了一番，“不管你有沒有母親，反正這道題的題目就是這樣的，所以你要假裝你有了母親。”
——不對，她怎麼也被帶偏了啊……
符生也有些無語。
“說正事正事，”路九久尷尬的咳嗽了兩聲，“就是吧，如果你和我父親一起掉水裏了……哦不，是我如果遇到這種情況了，我估計會……和你一起殉情吧。”
符生還沒有問為什麼，路九久又繼續說下去：“如果父親真的幹了這種事，或許到了最後，我和黎黎的選擇會是一樣的吧。”
“畢竟，一個是自己的父親，而另一個，也是自己深愛的人啊。”
符生沉默了。
他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是好。
畢竟這樣的問題，對於他來說的確非常好回答，他以天為父，以地為母，即便負天負地，也遠沒有路九久來得重要，可路九久不同，她的父母，畢竟是從小到大最疼愛她的那個人。
也不是說自己就比不上她的父母，而是，她既然做出了這樣的一個選擇，就證明，自己在她的心中，已經有一份很重的份量了吧。
路九久明顯感受到了符生內心的感動，一時間沒繃住，馬上開口說話打破了此刻的氣氛：“誒誒誒，我說你現在心裏肯定特感動吧？是不是覺得我特大義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