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四人中走在最前麵之人兩眉似劍,一對銳眼清眸,在夜裏泛著幽光。穿著身鵝白道袍,左手托一柄拂塵,一邊走來,一邊朗然洪聲道:“無上太乙天尊!諸位施主夜裏在這玄門清修之地,舞刀弄劍,大傷和氣,不知所為何事?”
這句話緩緩說出,聲調並不甚高。在場之人卻先如乍聞虎嘯龍吟一般,心頭不由一震。而後又好似聆聽空穀回響,神智豁然一清!
相鬥的眾人聽見這一聲傳來,紛紛暫且收住兵刃。柳少陽聽出這說話之人,乃是崳山四劍裏的大師兄南華子。
水玄靈一看之下,也認出這四名蒙麵道人定是崳山四劍。她方才抵不住那錦衣千戶和手下軍衛一夥的圍攻眼看落敗,正不知如何是好。崳山四劍忽地此時出現,這場中局勢便有了峰回路轉之機。水玄靈一時欣喜,險些便要脫口呼出聲來。
匿在假山之中的小黑,見是四個蒙麵道人,低聲“咦!”了一下,衝身旁的葉小青悄聲道:“小青,我方才在青瓦牆外麵的那株天蕈樹上,瞧見在屋脊上閃過的,好像就是這四個人。”
葉小青原本見柳水兩人形勢危急,轉眼要被擒住,暗自連聲默念菩薩保佑,一雙秀目緊閉不敢再瞧。忽地聽得一人口宣玄語,兩方兵刃交接之聲,倏忽間停了下來。又聞小黑這般一說,心下好奇,不由睜眼去瞅。
隻見四名蒙麵道人自不遠處緩緩走來,場中相鬥的兩方一時間都抬眼望去,杵在當場。她見柳少陽與水玄靈暫且無恙,不由將心中的緊張稍稍平複。
楚望南見這四人道士打扮,卻黑巾蒙麵,一揮袖袍高喝聲道:“你們四人是哪裏來的道士!黑巾蒙麵,裝神弄鬼,也敢擅自來這奉敕修建的道場裏妄念玄語,大呼小叫!”
那白袍蒙麵道人正是南華子,聽了楚望南這話,發聲冷笑,揚聲道:“楚掌門,你好差的記性!做了朱元璋敕封的護國真人,便不認識故人了麼?我四人莫說是出入這禦苑道宮,便是去轉轉朱元璋的皇宮大內,也全然不放在心上。嘿嘿,這黑巾蒙麵,隻是怕被有些人記下了我等的形貌,日後不免與公門中人糾纏,端的是煩不勝煩!”
楚望南微微皺眉,微一沉吟,疑聲道:“故人?你四人是誰,我楚某怎麼全然不記得!閣下深夜來此禁地,不知所為何事?”他聽這白袍道人有此一說,片刻間腦海中轉了幾轉,卻全然想不起自己的舊識中有這四人。
南華子哂笑道:“楚掌門貴人多忘事,卻也沒什麼!嘿嘿,我師兄弟四人今夜至此,是來這禦苑道宮裏找一個人,這人隻怕與你楚真人大有幹係。人雖一時沒有找到,但卻瞧見你楚真人以長欺小,恃眾淩寡,方才看了一陣當真好笑。說不得,倒是不想袖手旁觀了!”
此言一出,楚望南一時沉思不語,一旁那身材魁梧的錦衣千戶卻聽得已然不耐,厲聲喝道:“你們是哪裏來的牛鼻子,也敢這般唬人!實話告訴你,方才我已示警,錦衣親軍都指揮使司的眾高手和京營守備的官兵轉眼就到!你們四個妖道若是識相的話,還是趕緊走人,不然一並帶回指揮使司衙門,判你等個欲哭無淚的重罪!”
南華子聽了仰天打個哈哈,兩眼一翻,鄙薄道:“就憑你們這些個蝦兵蟹將,也想拿住我們幾個麼?嘿嘿,清修之人不妄言,貧道方才看了,你的‘伏魔劍法’徒有其表,卻隻能唬人,全然不入門道!那少林八大神僧裏的智靈神僧,人稱劍法通神,也算是武學高人,貧道自然佩服。但卻不知,怎麼會教出你這麼個不成器的徒弟,當真蒙羞!”
那錦衣千戶乍聞此言,不由一愣。聽得這道人竟一口說出自己的師承,心底頗驚。
原來這錦衣千戶從小好勇鬥狠,又是承蒙祖蔭,十餘年前被引見在了少林派門下。智靈神僧拋不開情麵,又見他有一膀子力氣,便收他做了個記名弟子,傳了他幾年武藝。
他平日裏也算勤加操練,自覺得已然頗得少林派劍法精髓。這些年做了軍衛校官,幾年下來罕逢敵手,故而平日裏無形間便有了股傲氣。
今日奉命,在這禦苑道宮裏清查閑人。本來天黑已回房中,卻聽得外麵似有響動。當下帶人前來搜查,便碰上了柳少陽幾個。他方才與柳少陽一番拚鬥,大處下風,心中正是不忿。如今又聽南華子不屑他的劍法,更是有氣,驚怒道:“你這賊道如此大言不慚,敢與我手中的長劍過幾招麼?”說著作勢便欲上前。
話音方落,南華子身後一道人往前上了幾步,嘻嬉笑道:“師兄,咱們剛才瞧得清楚,這小子的一手破劍使得漏洞百出,還用你出手麼?這一陣讓給師弟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