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裏清晨的金陵城,日頭升得老早。時值芒種已過,未到夏至,正卯時分便旭日東升久許,天色早已大亮。
昨日幾人一番險遇,柳少陽雖是子時左右,方才回到住處睡下。此時聽著街上此起彼伏的叫賣吆喝聲,也已一覺醒來。
眼看赤烏斜射,投窗撒入,對麵床上的小黑此時還在微微打著鼾聲,睡得正甜。柳少陽也沒當下叫醒他,便自個兒著了衣裳,推開房門,踱步下了樓去。
堪堪轉過樓梯角,正瞧見店小二提著茶壺往夥房裏走,當下開口叫住道:“夥計小哥,勞煩往樓上左手地字號的兩間房中,送三份早膳!”
那店小二聽見有人叫他,頓住腳步回頭瞧見是柳少陽,忙應聲:“好嘞!這便給公子您送上去!”話方出口,忽地疑道:“客官,您要的這三份早膳裏,可有昨兒個與您一起來的那位白衣菩薩的麼?方才她自個兒下來,已然叫了兩份吃食上去啦。”
柳少陽先是一愣,隨即明白這店小二竟管水玄靈叫白衣菩薩,暗地裏覺得好笑,心想:“你若是瞧見了她平日裏大咧咧的模樣,哪還會叫她菩薩誒!”又聽他說水玄靈要了兩份早膳,心下微奇,問道:“那白衣姑娘,是要了兩份麼?”
店小二伸手摸了摸小巴,篤定道:“客官,旁人我或許會記錯,那白衣姑娘可是如畫兒般的人物。這金陵城乃天下繁華所在,小的在店裏當了幾年夥計。來來往往,打過照麵的姑娘家當真見過不少,卻少有能與那白衣菩薩相比的,定然沒有記差!”
柳少陽瞧他說得有趣,又聊了幾句,心想上去一看究竟,便返身回樓上去了。
剛走到水玄靈房間的門口,隱隱便聽得裏麵有其他女子的說話之聲。當即上前叩了叩門,問道:“師姐!有旁人來你屋裏了麼?”
話音甫落,已聽得裏麵水玄靈開口應聲道:“師弟你進來吧,不是別人,是小青妹子過來了!”
柳少陽聽是葉小青來了,暗忖:“這小丫頭倒是把昨夜說過的話記得清楚,來得好早!”隨即輕推房門,踅入屋中。
一進門便瞅見葉小青娥眉淡掃,如雲鬢發上斜插了支玉簪,換了身淡彩翠衫綠裙,隻是懷裏依舊抱著昨日裏那隻琵琶,正和水玄靈坐在雕花木床的床沿上閑聊。
柳少陽衝葉小青打個招呼道:“原來是葉姑娘啊,昨日本就勞煩你得緊了,怎麼今日還來得這般早?”
水玄靈衝柳少陽撇了撇嘴,接口道:“誰都像你和小黑一般,那麼貪睡。葉姑娘已來了有些時候,我倆便是早飯也用過了。本來我要去叫你起來,她倒是說時候還早,要和我說說話再過去叫你。”
葉小青見柳少陽進得屋來,雙眸在他臉上一瞅,驀地微微避開,起身低頭斂衣,衝柳少陽納了個萬福。
水玄靈見她這般,笑道:“小青,既然大家都是朋友了,何必顧這麼多禮數。我這師弟平日裏最是不講縟節,你跟他何須這般客氣!”
柳少陽給她兩人,把方才店裏夥計的話學了一遍。一番說罷,逗得葉小青直樂。水玄靈聽竟有人把她比作菩薩,嘴上雖是嗔怪那店小二胡說,但少女情懷,心裏卻不禁欣喜。
三人看看時候不早,便商量著上街去采辦壽禮。水玄靈沒見著小黑,言道:“小黑那懶鬼還在睡覺麼?要不由他睡好了,咱們這便去了,沒他耳根子倒還清淨!”
柳少陽笑了笑道:“師姐,你又不是不知道小黑的性子。若是現下咱們出去沒叫上他,一會他睡夠了起來,定要到街上亂轉。這金陵城街市縱橫,若是迷了路,咱們還得尋他。要是他惹了麻煩,那才更是糟糕。你和小青坐在樓下稍歇,我這就去把那小子揪起來!”
說著出屋轉身,回了自己房間。一進門就瞅見小黑麵朝裏牆,兀自鼾聲大作。便上前伸手晃了晃他的肩頭,喚道:“小黑,別睡了!早就該起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