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少陽在店前觀望良久,眼瞅對麵街角有兩個挑擔的麻衣漢子歇坐不去,抑且眼神四下飄忽甚是可疑。
他留心之下凝神去瞧,隻見這二人雖是莊稼農漢的打扮,卻雙目精斂腰腹肌肉虯結,分明便是身具武功之輩。當即心底往下一沉,走上前去想要探個明白。
誰知那兩人覷著柳少陽走來,眸中有異互相使個眼色。其中一人撇下擔子轉身如飛徑去,另一人彈身而起掩住同伴退路,眸間透出狠戾之氣。
柳少陽見他二人這等做派,心下登時再無疑慮。那未走的漢子眼瞅柳少陽欺到近前也不打話,竟從扁擔之中抽出一柄長劍,勢疾攜風直刺而來。
此刻柳少陽早已玄功畢集全身,瞅見對頭招式狠辣俯身朝外去讓,左手卻是如電一翻,氣貫指尖堅逾精鋼,朝那來柄寶劍劍身彈去。
那使劍的漢子也甚是了得,瞧出厲害逾半變招。劍軌勾道寒光猛轉,反撩柳少陽小腹。
卻不料柳少陽變招更快,左手化指為掌往下去沉,一股勁風頓生將那幾近及身的長劍震開。同時右臂陡長中宮直進,劈手便拿住了這漢子胸口的玉堂、檀中兩穴,口中厲聲詐問道:“說!你們總共來了多少人?其餘的錦衣衛都在哪裏?”
那漢子渾未料到自己隻兩招便為柳少陽所擒,心頭霎時又驚又怒。他此時要穴被製渾身酸軟,長劍已然落在地上,口中卻兀自恨聲道“你這反賊要殺便殺何必囉嗦,我們錦衣衛三千兄弟都會替我報仇!”
柳少陽見此人果然是明廷的錦衣衛喬裝改扮,心頭忿然忍不住就想立斃此人。但轉而瞧見這漢子命懸人手全無畏懼之色,不禁又暗暗佩服此人膽色。繼而又忖已經有人遁卻報信,眼下殺他已然無用。
當即使出錯骨手將此人兩臂卸得脫臼,又順手閉了他幾處要穴。這才反身疾回店內,告與五行門群豪速速離去。
眾人聞得此訊俱都大凜,不敢再有耽擱,旋即出了鎮甸往東疾行。這幾日柳少陽尋得空閑,已將葉小青前後之事問得明白。原來少女自打當年金陵一別,隨後與父母避禍遷居,回到了父親葉文忠的江北老家。
不曾想經年過罷又逢禍事,葉文忠身患寒熱重症一病不起,奄奄數月撒手人寰。而後其母田間耕作久勞成疾,沒得幾載竟也得了瘧病而死。
葉小青孤身一人生計艱難,隻得在瓦肆勾欄奏曲糊口。碰巧為進京述職的季寧軒瞧見,這才被收作義女帶回了淮安府。
柳少陽這些日子心底深處,始終對江雪茵割舍不下,又總覺得讓葉小青跟隨自己委實擔驚受苦。是以雖知有違俠義之道,卻仍隱隱存了趁這回遠赴異域,勸少女留在中土再找如意郎君的主意。
可聽了葉小青如今雙親過世孤苦伶仃,何況又與自己已有夫妻之實,先前揣措的言語便再也不好吐露半句。暗自歎然之下隻得斬卻心魔,篤定主意將葉小青帶在身邊結為連理。
這一路之上為躲官府眼線奔走辛勞,柳少陽眼見少女更為清減幾近形銷骨立,卻始終對自己溫柔脈脈執意跟隨,顯是情意已然深種。他心頭不免更為愧疚之際,腦海中江雪茵的麗容倩影不覺之間,竟而淡了不少。
這回東奔兼程甚是倉促,柳少陽暗忖群豪都乃身具武功的江湖之人,趕起路來調氣運息倒也不在話下。唯有葉小青柳質柔弱行不得遠路,故而沿途尋得馬匹為少女代步。但這遭眼看行蹤已為錦衣衛察覺,五行門眾人遁走小徑奔行更快。那馬駒數日以來腳力雖健卻終究凡品,馳出數十裏地竟前蹄癱軟口吐白沫。
柳少陽眼瞧那坐騎再也無法支持,旋即將葉小青背在肩上繼續趕路。葉小青見自己拖累如此,一時酸楚淚光瑩然,喃喃低語道:“小青昔年得蒙公子恩惠,便曾想此生若有機緣定當伴君左右。想不到如今竟而得償,卻非但不能服侍夫君,還要勞煩相公出力照拂!”柳少陽聽她說得情真意切,心頭一暖卻更感茫然。
這般又堪堪行了數裏,忽聞道旁樹叢之中鳴鏑聲響,有火失攜焰而起在半空炸開。緊接著一聲竹哨尖銳急促,打側手竄出數十名漢子攔在路中,看身法個個都是武林好手。人人手裏擎刀持劍,神情凶惡來者不善。
為首之人身材魁梧越眾而出,擰眉高聲喝道:“大膽賊寇犯上作亂,錦衣親軍至此還不束手待縛。倘若不識起倒負隅頑鬥,刀劍無眼管教爾等身首異處!”
柳少陽將葉小青放下打眼去瞧,隻見這呼喝的壯漢不是別人,竟然正是那位自己遇過數遭的錦衣衛千戶。
一旁的莫淩濤見這夥人終究追了上來,慍怒之際拔劍忿然道:“早就聽聞朱重八的錦衣親軍好手三千密探逾萬,耳目眼線遍布天下。如今咱們為這幫鷹犬盯上了,真如跗骨之蛆難以擺脫。反正眼瞅著躲避不過,倒不如索性與他們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