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回到街井之上，莫淩濤忍不住問道：“門主，我瞧是分明便是那夥計有意刁難！咱們此來人沒見著，為何這便要走？”
柳少陽壓了壓聲音道：“這番登門著實魯莽了些，既然一時見不到正主也絕非壞事。我尋思著既然這朱棡欲要謀反篡位，咱們不如趁著今夜就先到晉王宮裏一探究竟。也好能夠知己知彼，瞧瞧那廝的底細深淺如何！”
莫淩濤聽聞要夜探王府興致頓生，迭聲連道：“正有此意！”，兩人當下徑先朝那晉王府的所在瞧過。
朱棡身為朱元璋第三個兒子鎮守北疆權勢極盛，這座晉王宮昔年雲集關洛趙朔的能工巧匠營建六載，名為王府實則牆高殿廣不輸皇宮。
二人遠遠沿著王宮的城池蕭牆走了百餘丈，但見城高四丈樓閣連立，守禦王宮的護衛鎧甲鮮明往來巡查。
柳少陽心頭盤算一會兒，低語道：“回去罷！”旋即返到城東歇宿的客店，用了飯各回房中睡覺。直挨耐到酉牌時分太原城內外華燈初上，這才出了客棧複往晉王宮而來。
二人先前來時已瞧清東南宮牆上何處守禦疏散，如今再到地頭沒費多少周折，各展輕功悄無聲息竄上四丈內城，足尖輕點已躍至宮垣之內。
此時天色已全然暗將下來，柳少陽借著王宮裏外左近燈火辨明路徑，瞧出所在乃是一處王府花園之中。兩人從未來過晉王宮中，眼見裏麵假山亭台廊蕪交錯，這般華麗倒也各自暗讚不已。
莫淩濤昔年曾獨闖兩遭紫禁大內，於這等皇家宮城的修建格局略知一二。柳少陽當即著他在前揣途引道，一路上悄然暗行避開偶現的王府守衛，往宮中深處的殿宇尋去。
兩人行了一程往西繞過幾間殿宇，柳少陽心頭疑慮暗起，低聲道：“聽聞朱棡這些年在北疆為王，招攬了不少江湖異士入幕居宮。怎地今夜一路上三兩所見，都顯然是些武功平平的尋常軍衛，事情隻怕有些不對誒！”
莫淩濤眉宇微蹙，納罕應道：“照理說王府的護衛之中少說也當有高手，我也正覺得有些古怪。或許是朱棡那廝另有何等調遣布置，我倒真想瞧瞧此間葫蘆裏賣的什麼藥！”
這般低語之際，兩人已行出百餘丈到得王宮深處。轉眼間又穿過道回廊，一掠矮身在花草叢中。但見幾盞昏黃的宮燈之下，顯現出一處甲士守衛紅牆黃瓦的宮室出來。
莫淩濤隱在暗處打量半晌，低笑道：“門主，若是我猜料得不差，此處想來就是朱棡那廝的寢宮所在了。咱們要探那廝的隱秘底細，何不順道進去轉轉！”
柳少陽擺了擺手，沉聲道：“莫大哥，我隱隱覺得此間氣氛古怪，卻又說不出哪裏不對。咱們此番來探虛實又不是謀取那晉王的性命，何苦要冒險去闖入他的寢宮之中。”
莫淩濤聽柳少陽口風不允，心下作罷也不再說。柳少陽朝四遭瞧覷一番，眼瞅那寢宮北邊有處三層飛簷閣樓，伸手指過道：“莫大哥，你瞧那坎位閣樓坐北朝南東西甚是軒敞，或許當是晉王的書房所在，咱們暗地裏挨過進去看看！”
兩人當下一前一後縱身而出，數個起落已隱在了那閣樓簷下。柳少陽四下瞧過無人察覺，莫淩濤已抽劍別開門栓，當先入內晃亮火摺四下一照。
但見屋中檀香嫋嫋書架連置，東北文昌位上果有桌案。莫淩濤眼瞧猜料不差，嘿聲低笑道：“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這間閣樓確是晉王的書房。咱們去翻上幾封朱棡這廝的書信，瞧瞧他都與些什麼人聯絡。”
兩人將門栓掛上，當下就在屋中的書架、桌案、抽屜四處搜檢。但所見的不過是些書冊筆硯和明廷公文，並未找到有何等密書信劄。
柳少陽心中不甘打眼四掃，覷見屋角暗處有一炭盆，暗想：“如今甫才入秋又非隆冬臘月，屋閣之中要這等炭盆何用？”
他心念一動走上前去俯身察視，隻見裏麵盡是些燒過的焦黑紙屑。這才明白想是那朱棡行事細謹，每將往來的密信看過都要將之燒毀。當下伸手往炭盆中仔細翻檢，半晌竟從盆邊摸出一角未能焚盡的紙團。
柳少陽將火摺挨到近處展開細瞧，但見紙上落款朱印竟有“陝西都指揮使司”的字樣。再看信上所書已被燒得焦爛，隱約隻有“執鞭墜鐙”、“遵順天意”、“入承大統”幾字依稀可見。
此時莫淩濤也湊過身來，於上麵字跡瞧得真切。縱然兩人經卻風雨大變遇事少有驚詫，此時也不禁暗倒吸口氣相顧愕然。
柳少陽將那紙片揉了重新混入炭盆，喟然低語道：“陝地可是秦王一支的藩鎮所在，雖說那朱樉年前已死，可聽聞其長子朱尚炳已世襲王位。想不到這晉王朱棡手段了得，也不知暗地裏許下了何等好處，身處並州竟能結攬陝地的兵馬要員，無怪雖在遠藩卻敢覬覦帝位！”
他一語甫罷忽聽得屋頂之上似有輕響，知道有旁人已至左近，緊忙熄了手中火摺。莫淩濤身形一縱挨到窗前覷掃，悄聲道：“門主，外麵似有別處的點子來了，咱們出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