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淩濤乍見她一笑仿若春風化雪嬌態橫生,心頭一跳:“原來她叫錢秋琳,琳者玉也至臻至美,當真人如其名!”雖覺得就此收下寶劍未免不妥,但嘴上卻已脫口問道:“不知錢姑娘讓我答應何事?”
錢秋琳見他收下寶劍似乎甚為欣悅,柳眉微挑盈盈淺笑道:“這件事麼也容易得緊!昨夜我都聽出來啦,你們倆都是當年兩淮大幫五行門的人,又秉承祖訓要興吳複明。咱們的父祖一輩也算同僚,可都是周吳舊部之後。如今我也沒有什麼好去處,便想入夥五行門同你們一道可好?”
莫淩濤當年深知自己的宿仇乃天下最有權勢之人,擔心有朝一日自己不測禍連妻小,曾暗誓先報血仇再娶妻室。故而清晨瞧見錢秋琳徑自已去,雖為失落卻也覺甚妥。眼下渾沒想到她離而複返又忽有此言,麵露驚疑訥然不知如何措辭。
要知莫淩濤乃驍將之後相貌堂堂,錢秋琳昨日得蒙相救知他乃是至誠君子,又隱約聽柳少陽言語之意莫淩濤尚無婚配,禁不住羞赧帶喜芳心早已暗許。
她雖身負武功浪跡江湖,但終歸是一女子。苦於全無媒妁之言幾番尋思,才篤定主意不可錯過如意郎君。這便有了今日在頭裏相候,眼下又借相贈寶劍的由頭,說出結伴同行的話來。
錢秋琳把幾句話說完,抬眼直盯在了莫淩濤的臉上。見他欲言又止心頭不免會錯了意,隻當莫淩濤瞧自己不起卻又不便明言。登時羞憤暗生神情轉為嗔怒,似嘲似怨道:“哼,你武功很好便了不起麼?寶劍還我咱們大路通天各自走,從此天高水闊永不見麵便是!”話甫說完眼圈一紅,眸角竟已泫然欲泣。
柳少陽瞅著莫淩濤一見這少女便口齒木訥,轉眼便要錯過一番良緣,心頭替他暗急緊忙上前,從旁朗然笑道:“我這位大哥今早見你離去,悵然若失至極。如今乍見姑娘複返,想是歡喜得有些糊塗啦!錢姑娘豪傑之後若願屈尊入得五行門中,我二人倒履相迎萬無卻拒之理!”
莫淩濤聽柳少陽說自己“悵然若失”,臉上熱辣辣的心頭暗跳。他早就一萬個不願錢秋琳就此離去,此時見情形如此撇開諸般顧慮,定了定神深深一揖,誠懇道:“錢姑娘女中豪傑莫某欣迎之至,先前多有唐突還望見諒!”
錢秋琳乍聽心上人竟似對自己亦生情意,粉雕玉琢般的臉龐轉嗔為喜。伸出蔥白也似的雙手抱拳作拱,雙眸閃閃欣然笑道:“我脾氣不好真當賠罪,秋琳在此見過兩位大哥,先萬謝昨夜救命之恩!”
三人齊聲一笑誤會全消,當下並作一路西去邊說邊行。柳少陽聽了錢秋琳娓娓講述,這才知道當年錢鶴皋寡不敵眾兵敗鬆江府,錢秋琳的母親錢蕖馨不願受辱,同闔家女眷自行封洞閉窖,錢家莊被征討將軍葛俊屠戮殆盡焚作白地。
但偏偏想是天意不絕,錢蕖馨自絕窖中尚存微息,暈厥五日竟醒轉未死,勉強爬出洞外之時,眼看全莊上下便隻剩自己一人。
她得脫滅頂之災當下隱姓埋名,隨在流民隊伍裏到了杭州鄉下落腳,輾轉隱匿嫁給了當地一戶桑農,又過得數年孕出錢秋琳來。
同年杭州府奉旨揀選農戶強遷江北,那桑農福祚淺薄為官吏選中北遷,路上竟得了莫名疫病自先死了。
錢蕖馨身為錢鶴皋之女本就會些家傳武功,雖為女流心底卻存了衝明廷朱家複仇的心思。待得錢秋琳芳齡稍長將所學傳她,又把昔年舊事原原本本訴她知曉。隻因鬆江府錢家的血脈隻餘此一支,錢秋琳這才暗裏改姓認祖歸宗。
錢秋琳講完自己身世抿嘴不語,莫淩濤卻聽得意猶未盡,忍不住問道:“錢姑娘,你一路尾隨葛俊那廝行刺,眼下又跟著我們五行門行事,這些都去不同你娘說說麼?”
錢秋琳聞言神情黯然,歎口氣道:“年前的時候,我娘有一天神情欣然說她要出趟遠門,讓我在家好生照顧自己。我那時雖覺奇怪卻也沒有多問,誰知十幾天後她夤夜而歸渾身是血。斷斷續續說自己惹了仇家,對頭尋來此地早晚住不得了,還想再說什麼卻一口氣回轉不上,竟立時便氣絕死了。我翻她屍身眼見後心處有個黑紫掌印是致命傷,顯然是江湖上不知哪派的毒掌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