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根本沒有給你們解藥。”
白薩爾塔門淡漠地說出事實,沒有表情的臉,沒有神采的眼睛讓笑幽的心一路跌進穀底!
他不是她的朋友麼?
他不是竹心最重視的義弟麼?
他不是受了竹心囑托暗中保護麼?
“你要帶我去哪?”軟得像一團棉花的身體隻能聽憑白薩爾塔門將她從地上撈起來,他的手牢牢抓住她的肩,她根本連站立都做不到,全部的重量倚在他的身體上。
“戈兀山莊。”
隱隱預料到的四個字清晰聽到時,她忍不住一陣顫抖,“為什麼?!”
塔門抿著唇,這個問題他無法回答,如果可以拒絕,他也不想做出這麼齷齪的事。他記得迷蹤館內笑幽明媚的笑臉,記得她飲盡他帶去的酒時心滿意足的神情,記得她那些蕩氣回腸動人心魄的故事,記得她故事裏俠義無雙的英雄,也記得那些終不得好報的小人,他更記得她是他最重視的人真心以待的義妹。
他釋然一笑,這一次他扮演了一個徹頭徹尾的小人,不得好死也罷,眾叛親離也罷,他無法拒絕葉熒惑的要求,因為他無法抹去記憶中映紅了半邊天幕的宮殿,吃人的火焰中四處可聞的淒厲呼喊,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各種各樣的聲音,同樣刺耳地絕望。他的母親趴在他的背後,瘋狂地用牙齒一點點磨斷了綁縛他的繩索,對他說:“逃!”
他哭著想幫母親解開束縛一起走,母親卻用頭將他頂出半米開外,然後咬斷了自己的舌頭。止也止不住的血比四竄的火舌還要紅,他一邊用稚嫩的聲音嚎啕,一邊一寸寸爬向殿門,上了鎖的門板已經被火燒得焦脆,他不顧一切地合身撞開,然而殿外也是一片火海,鬱鬱蔥蔥的皇家林園已經變成炙熱的修羅地獄,他本能地尋找著活命的可能,所以他跳進了那口水井,沁涼的井水對他來說同樣致命……他努力用手指扒住濕滑的井壁,一次次掙紮著浮起,一次次驚恐地下沉,他喝了很多口水,水裏麵混雜著他指尖湧出的鮮血,他以為自己注定要死在井中時,又一人跳了下來,一個已經被燒得麵目全非的人,他發現了他,用滿是鮮血的手臂將他抱在懷中,緊緊的……緊緊的……
笑幽沒有等到他的回答,內心瘋狂的呼喊讓她無法去揣測白薩爾塔門眼中的痛苦,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情同一體的兩個人,一個來示警,一個卻下手暗害?從她防備葉離時,即使她嘴上不承認……她也已經下意識地信任了竹心和竹心身後的雲意初,塔門從背後捅的這一刀卻將所有的信任斬得支離破碎,白薩爾塔門是不可能背叛竹心的……難道禦水宮、風白居、一月殺全部聯合了麼?如果沒有就不會有今日的這場出賣,但如果有他們何必做那些多餘的事!
飛簷走壁間,夜幕中那所猙獰的山莊已隱約可見,無法反抗,無從掙脫,山間的清風讓她混亂的頭腦稍稍冷靜,她用篤定的語氣問他:“你背叛了竹心對不對?背叛了將你視作親人的竹心。”
她感覺到塔門的手霎時收緊,緊到幾乎捏碎她的骨骼。不需語言,這已經是最明確的回答。她怎麼會這麼傻,她知道一月殺的頭領與堯今國皇族有關,她也一直都清楚白薩爾塔門大方示人的麵孔是堯今國人所特有,她知道葉熒惑背後站著一月殺,她知道這麼多卻在今夜沒有防備白薩爾塔門,等到她反映過來,什麼都晚了。
無眼的石獸近在咫尺,白薩爾塔門在戈兀山莊大門前停了下來,他催促自己走進去,將楚笑幽交給葉熒惑他就還清了背負的救命之恩,也卸去了國家大義,為什麼這一刻他卻邁不動半步?他知道楚笑幽輕而易舉地被他抓到是因為她將他當做了朋友,他利用了這份友情,也利用了她對竹心的信任,耳邊的風化成了竹心的聲音:“現在回頭還不算晚!隻要你回頭我會原諒你。”
他遲疑了,可現在遲疑也晚了,笑幽心下悲涼,她聽到身後熟悉的步伐正緩緩接近……
“如果你還念著竹心的情分,求你,救山下的那四十人。”
“笑兒,你不覺得你求錯了人麼?”
葉離一身白衣緩緩行至兩人麵前,當看清了白薩爾塔門的麵孔,他有一瞬愕然,旋即露出了然的微笑,父親布的局,落的子果然出乎人意料。他抱拳道:“二當家辛苦了。”
二當家……塔門自嘲地笑了笑,等他對竹心坦白後,世間再也不會有風白居二當家這樣一號人物。手掌中楚笑幽的衣衫開始變得燙手,他皺眉將笑幽推進葉離懷中,不敢多看一眼,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