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已走盡,笑幽孤零零地躺在石床上,極慢極慢地將身體蜷縮起來。出賣她,出賣洗劍閣,買走澹台沁性命的人究竟是誰?她心中有一個朦朧的答案,但她無論如何也無法說服自己確定這個答案,其實是誰目前已不重要,莫說她取不出破蒼卷,就是現下破蒼卷揣在她懷裏,她也不會同葉熒惑做什麼交易。
破蒼卷內的陣法強大而恐怖,交與心地良善之人都很可能抹滅許多條生命,何況是葉熒惑這樣陰險的人。
葉熒惑、一月殺,若她能脫身遲早要傾力報仇,屆時那個出賣者也逃不掉。
她想活下去,活著從這間牢房走出去!她自知以她的心眼玩不過葉熒惑這種謹慎的老江湖,憑自己想出什麼謀略脫身簡直就是天方夜譚,很有可能還會適得其反,她現在能做的隻有拖延,他們會來救她嗎?軒轅晨空會的,他與笑幽之間的感情早超越師徒與主仆的感情,更像是祖孫之情。雲妖精呢?她不確定,但她有種預感,他一定會來。正因為他們會來,她才必須好好地堅強地活著,否則他們為她犯險就失去了意義。
她知道自己該怎樣做,可心情不免矛盾,期盼與恐懼並存,她期盼著自由的曙光,又恐懼著重視的人會受傷害。葉熒惑敢撕破臉將她囚禁,必然做好了應對措施,她估算應該隻限於防禦,現在的葉熒惑雖然掌握了洗劍閣很多內情,依他的作風還不會主動出擊,天門山並不是洗劍閣的全部,它隻是一處象征,好似強大集團的總裁辦公室,其重要性遠不及隱藏分布的暗樁,而葉熒惑很難將所有暗樁一起鏟除,滅了天門山隻會打草驚蛇,絕不會動搖洗劍閣的根本。因此葉熒惑會將大部分實力放在身邊,營救也會更加危險……
她站在各種角度權衡眼下的時勢,也許是精神被分散,漸漸身上的痛感沒有開始那般強烈了,她緩緩閉起眼睛,沒辦法入睡至少養養神也是好的,不想剛迫使自己心情安靜下來,就聽到由遠而近的腳步聲,沒有刻意隱藏聲息的熟悉步伐。
是他……方才他們沒有任何交流,她以為他們在沉默中達成了默契,自此陌路的默契,他為什麼又去而複返?
當她看到他的白色衣角,她的第一反應不是質問,而是移開視線,她不想看到他的臉……
“我知道你不想見我。”
笑幽蹙眉,暗嗤:知道還來?
葉離看著完全無視自己的笑幽頓了頓道:“我是幫父親傳話才來,金針封了你八十一處要穴,習阮的手法是從風不留那裏學來的,第一天你會疼痛難忍,明日就不會了,並且目前你除了武功連行動也被製,疼痛消失時,你大概就可以如普通人一樣活動了。父親讓我奉勸你,不要妄想自己拔出金針,除非你能同時齊齊逼出八十一根針,否則隻有施針者按打進你穴位的順序依次拔出,若有一針順序錯亂都會危及你的性命,習阮是三針並發,其實每三針都有極微小的時間差距,你是分辨不出的。”交代完葉離卻沒有立刻就走,而是站在牢門前發呆。
笑幽不耐,終於看向他,視線停留在他麵龐時,一句“說完請回”卻被堵在了喉嚨口。
這還是她認識的葉離麼?
從前一塵不染的白衣上滿是不知從哪裏蹭的灰土。
從前總掛在唇邊春風般溫暖的笑容被冷漠取代。
從前明亮睿智的眼睛現在看起來茫然而遲鈍。
兩人相對沉默,找不到語言,甚至相連的視線都找不到交集點。
許久後,她輕輕對他說:“十一年前我騙你一次,如今你騙回我一次,扯平。澹台沁殺了莫倪,他身死也有你父親一份,扯平。玄機樓你舍身相救,戈兀山莊我暗埋殺招卻沒有動你,扯平。我逃婚棄你於難堪,而如今因你受困牢獄,命在旦夕,扯平。葉離,我們兩清了,一切都已成前塵。如果可以,我希望有生之年都不要再與你相見,但你繼續依從葉熒惑,無可避免會傷害我或我身邊的人,我心無虧欠也就不會再對你容忍遷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