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華宮,雲意衍在瑤妃的寢宮外殿來回踱步,他不時向通往內殿的回廊張望,焦急地等待著。羽帝病得蹊蹺且突然,四日前沒有任何預兆地暈倒在南書房,這個時候,這樣的局勢,可謂是雪上加霜,眼下他還能封鎖消息,日子久了,別說那些個精滑的朝臣會看出端倪,恐怕其他兩國的探子都能嗅出味道來……
回廊上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雲意衍猛然回頭,注視著由遠及近的小太監,小太監在離他七步處停下,端端正正地行禮,雲意衍不耐道:“免了免了!今天這人可有辦法?”
小太監偷眼望了望雲意衍,恨不得將頭埋進地下去,強作鎮定道:“和前幾人一樣。”
他的回答在雲意衍料想中,民間或許藏龍臥虎,但真正本領高強的人怎會一道皇榜就巴巴地送上門,皇家富貴,但他們也知道這富貴或許得用命來換。雲意衍冷聲道:“既然沒用,你知道怎麼做了。”
小太監忙不迭地應了,又道:“太子殿下,陛下這會兒是醒著的,瑤妃娘娘請您過去一趟。”
雲意衍聽罷踏出幾步,又突然頓住,眼下他不知道該拿什麼臉去見羽帝。事發當日,羽帝半夜清醒過來曾和他交代了幾句:“朕這不是病,是中毒,一時不慎著了葉熒惑的道兒,衍兒……去江湖中尋能人進宮,還有……把初兒給我找回來,要快!”
雲意衍還記得父皇說初兒這兩個字時,眼中的期望和急切,生死關頭,羽帝牽心的卻不是以往最重視的朝堂,他斷斷續續地交代他的兩件事,一件關乎羽帝自己的性命,一件……
四天了,他一樣都沒辦成,能人不見蹤影,來的一個個全都是半瓶水晃蕩的草包,而雲意初,這個讓他恨得牙癢的六弟同樣也不見蹤影。假稱瑤妃重病尋醫的皇榜正逐步貼上每一個城鎮的府衙外,派去尋找雲意初的人也是一撥一撥離開上津,他怕羽帝失望的目光,更怕羽帝會誤解他。
做這兩件事時,他不是沒有掙紮,守在九華宮,一邊監理朝政,一邊勞心勞神的人是他,而他的父皇最後想見的人,卻是雲意初……他被鋪天蓋地的醋意醃得全身酸溜溜的,這種醋意從兒時起就一直伴隨著他,可他不會忤逆羽帝,更不會在這別人看來於他是奪位的大好時機下,做出任何違背良心的事。
說他傻也罷,不是帝王材料也罷,總之他不能,他再想得到皇位,也不會踩著自己父親的命來獲取,他從小就和雲意初鬥,再凶再狠,雲意初終究是他血脈相連的弟弟,勝,他要讓雲意初輸得心服口服,敗……不,他不會敗,因為父皇太過深愛雲意初,所以——他不會敗。
他站在原地發呆,還跪著的小太監也不敢擅動,待小太監口幹舌燥大汗淋漓時,一人急匆匆奔進殿內,草草行了個禮大聲道:“太子殿下!瑞王爺有消息了!”
雲意衍聽到這句話立刻回了神,一把扶起來人道:“周統領免禮,瑞王他現下在何處?”
“瑞王殿下正快馬加鞭趕回上津,前日得到回報時在應州,快則五六天,慢則七八天就能回來。”
雲意衍長舒了一口氣,臉上也有了絲笑意:“周統領辛苦了。”
“太子殿下言重,這本就是屬下分內的事。”
雲意衍點點頭,再次望向往內殿的回廊,凝視片刻快步而去。
幔帳外,一身雍容的女子斜倚在床榻邊,深陷的眼窩顯是數日不曾好睡,她執拗地注視著床上躺著的羽帝,盡管知道自己枯守著全無用處也不肯離開,起碼,在他醒來時,她能第一時間遞上一杯溫水,喂他吃上一口熱粥也是好的。